小鲛人站在洛鏡前，模樣與眉眼都很像，漂亮精緻的不似真人，而且還有着一頭淡藍色，如瀑布般的長發。

隻不過小鲛人的臉上還有着藍色的魚鱗，因為還不能完整的化形所導緻，洛凝稚氣未脫，一雙眼睛裡還有着幾分孩童的天真無邪。反觀洛鏡則更像是一個人，在不做任何僞裝時，臉上就沒有任何表情，嚴肅而穩重。

彤棠突然想起，洛凝曾失去過一隻眼球，在此之前，洛鏡的眼睛也被洞穿過。

鲛珠由鲛人産生，兩次眼球被傷，有些巧合，恐怕也與鲛珠的争奪有關。

那邊氛圍似乎有些劍拔弩張。洛凝此刻正低頭咬着唇，沒有擡頭去看洛鏡，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洛鏡的聲音冷冰冰的：“聽話，你現在就回去，不要摻和這件事。”

這語氣裡甚至還含了幾分怒氣，與洛鏡往常笑臉盈盈的樣子截然不同，。

小鲛人的鱗片立了起來，像是一隻炸毛的狸貓，她很明顯的在害怕，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想回去，你不也沒回去，我為什麼要回去，我要跟着你。”

“哈，跟着我？”洛鏡突然笑了，她伸手搭上洛凝的腦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而後又猛然使勁，強迫着她看着自己。

“你知不知道，我可能再也無法回到故鄉，不僅我，跟着我上岸的族人都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

洛鏡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洛凝，瞳孔裡能映出小鲛人愣怔的表情，兩人靠的那麼近，卻半點沒體現出親人之間的親情，這場交談更像是一場脅迫。

洛凝的嘴唇抖了抖：“可是，媽媽……我不想再回到那片海了。”

她眼睛濕潤了起來，随着她的話語，豆大般的淚珠一滴一滴砸在了地上，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洛鏡在聽見媽媽的那一瞬便是明顯的一愣，她像是聽不明白這一陌生的詞彙，咬緊了唇。

作為領路人，她不能有太多私心，太多情感，太多牽扯，這些都會是影響着她理智的不确定因素，她不能讓這種東西領着她直至将整個族群拉至萬劫不複。

洛凝一定是要送回海中的，她繼承了洛鏡的血脈，是族中未來的一份希望。希望會有很多，但洛凝對洛鏡來說是特别的，洛鏡害怕，自己會因為這份對于她來說獨一無二的希望而将大局毀于一旦。

身旁的水流逐漸彙聚起來，洛鏡明明并不算完全的武者，卻總喜歡拿武力解決問題，要是多費口舌無益，她也隻能強硬起來。

可是聽着洛凝顫抖所說的一字一句，洛鏡的水流終究隻能是盤旋在她的身側，無法靠近了她。

“你多久沒回去看過海了，你也不知道那變現在是什麼樣子……我不想再回到那邊了……大家都變得很奇怪，他們中一些看着還是正常的鲛拼命才讓我溜出來，如今你又要把我送回去……我不要聽你的……我知道這裡很危險，可海那邊也好不到哪去，你覺得我會拖後腿，但是我不會的，要是真有那樣的情況，我會如你所說，化成泡泡……而不是失去理智，殘害自己最親近的人……”

洛凝哽咽着說完，緩緩擡頭，卻見洛鏡瞪大了眼，沉默的看着她，久久也未能吐出一個字。

洛鏡的腦子有些亂了，她之前失去意識了好些年，卻還是在盡力醒來，就是為了盡快在岸邊能稍微開拓一塊土地，用來躲避海中那些說不清的變化。她為此親身上岸，去陸地上打探這片她并不熟悉的土地，争也好，搶也好，犧牲多少也好，她必須為族人尋到一片能夠立足的地方。

可是久不回到故鄉，她不知道如今的情況已經惡化成了什麼樣子，從洛凝的口中透露出來的，應該很不好了。那些才從西海岸而來，不知原因，不知來曆的那些東西正在一步步影響它們，污染它們，再往東邊，就是陸地了。

鲛人們失去了生存的地方，不得不往岸上走，可陸上的族群卻還想擴張他的版圖，夾在中間，洛鏡覺得很疲憊，若是再放任不管，海中的那些東西最終會不會到岸上來，陸上的王朝會與其交戰，或是一方赢一方敗，或是沒有勝者。

應該是有些有趣的。

可無論如何，那時的鲛人已經不會再在時代的舞台上站有一席之地，洛鏡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難道要聯手？和誰？又或是從始如一，孤軍作戰到底？

洛鏡明白，自己沒有時間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眼底的餘光看見水滴中彤棠的身影。

洛鏡摸了摸還在抽噎着的小鲛人，收回了環繞在她身邊的水流，沒有趕她走，隻放任她離去。

彤棠之前并不知道鲛人們要反抗朝廷的這層原因，她隻知道地上的人觊觎鲛人的鲛珠，于是頻繁捕獵鲛人，殘害壓迫它們，是鲛人實在受不了了才奮起反抗。雖說之前确實感覺近海的鲛人數量在逐年上升，但彤棠并沒有往深處思考。

沒有想到原來是海裡也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