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有人自屋後走出,手上端着新煮的茶,恭敬的将其擺在了桌上。
雲昭自看清那人的面孔時,便是愣住了神,寒意自脊背爬上。
那送茶的人,正是當時雲昭親眼所見,喪命在閣樓的混混首領。
“你猜的沒錯,确實與我有關。”
幾乎在他的話音落下是,濃厚的威壓席卷進屋内,雲昭腳下的木闆裂開了道道裂縫,站在雲昭身旁的侍從,為伏坤端茶的侍從,全都被壓至跪下。
身上的皮肉因為沒有骨骼的支撐,開始扭曲變形,道道皮肉擠出的褶皺出現,此刻顯得醜陋至極。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應是這樣的人。”
本不該如此。
“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昭握緊了手中的劍,腦海裡瘋狂的想法愈發濃厚,他認定的道,他所遇的事實沖擊在了一起,矛盾達到一定程度,則需要宣洩而出。
為了消去大矛盾,小矛盾的産生無法避免,雲昭沒能等到伏坤的回答,隻能緩緩将劍拔出。
無數的金線不知自何處發出,瞬息之間,纏繞在了雲昭的手臂上,嵌進了皮肉。無法掙脫,正要拔出的劍卡在半途,雲昭扭動手腕,竟是連雲霧都無法化成。
他是真正的被控制住了。
這金線雲昭被不陌生,他曾見過,在彤棠被鲛人附身的那一次,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金線。
這是伏坤的能力?
不應。
這金線不知從何而來,能制服住彤棠和雲昭,顯然不一般。将人化作皮囊都的能力來自伏坤,又都作用不上饕餮和他,顯然是另有其人。
且,很強。
“不遂你的意願,就要對我出手,鏟除所有與你異心的人嗎?”
血滴滴答答的雲昭腕上掉落到地闆上,說不清是痛,還是别的,他幾乎咬牙切齒道:“你看看你幹的都是什麼事?”
“我幹的什麼事?”伏坤站了起來,走到雲昭面前。
“鲛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人并非他們所殺,但是那又如何?你覺得他們可憐,覺得我心狠手辣,不過是站在你對道義的評判上,你認為這樣的行為不符合你心中的期望,因為要遵守心中良知而去審判他人。”
伏坤的彈了彈纏繞在雲昭手腕上的金線:“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
雲昭面色低沉,又像若有所思。不知道為什麼,明知道伏坤是在誘導他,明知道他所說的不一定正确,雲昭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去順着他的思路思考。
雲昭沒有接話,沒有回答,伏坤見狀,隻是挑了挑眉,像是自說自話一般繼續道。
“鲛珠失竊後,内閣便在搜查鲛人的信息。這變故倒并非壞事,鲛人是敵人,遲早都需要被消滅。嗯,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你對此不認可。但為何鲛人近來出現的如此頻繁,你有想過嗎?那些本應該在海裡帶着生物,集體,有組織的上岸侵占土地,這在多年以前就是這樣,中間消停了百年,你不能就此忘記了吧?”
雲昭沒有忘記,可回憶過往時,往昔發生的事卻顯得模糊不已,像是壓着鐵錠般,腦海中的運轉困難不已,如雲似霧,想不真切。
他以前從未有過般感受,記憶的模糊,為何?難不成也要用年紀大了來解釋。他和伏坤,雖為人,卻已是活了很久,修法延長壽命,這是公認的。
可伏坤,為何?
好奇怪,雲昭為何從沒有想過這些,就好像從一開始就認為是自然的,而放過了一些輕易就能看出有問題的存在,他的思想,思考好像不能聽從于他自己了。
“為何?”雲昭最終還是問了出口,順着伏坤的思維往下走去。
雲昭面前站着的人笑了,伸手撫上了雲昭的腦袋,拍了拍,如幽魂低語般道:“西海岸邊渡來了危機,那些鲛人已經無法處理了,他們原先的家園被侵占,所以隻能尋覓新的住所,往東,最近上岸的鲛人,數量明顯增多,天師發現不了嗎?”
“不過就是聽說那幾個人并非鲛人所殺,不過就是看見我将一些人收作了皮囊的傀儡,就要開始所謂的正義執法?鲛人再可憐,凡是會為岸上帶來威脅的,都是敵人,對敵人憐憫,則是對隊友的殘忍。至于那些人皮,必要的犧牲在所難免,以少數人的性命換取更多利益,别要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僞善之人,難怪饕餮也你的同情不值分文,不辨局勢的善良就是自私,為了恪守心中的準則,為了維護自身的秩序,要去損害大衆的利益。”
“這絕非正确的,對吧?”
雲昭麻木的點了點頭,但是……
不對,不對,好像不對……
他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雲昭不是能抛去思考做事的天師,鲛珠的獲取,本就是從鲛人身上所得,是岸上人的欲望所帶來的殺戮,雲昭總習慣逃避了這一事實,逼迫自己去執行自己該做的事。
伏坤所說,是為了他們為了自保而不得已為之,可他所見,則是人心的貪念帶來的災禍。
究竟哪邊是對,哪邊是錯,他該要如何抉擇,又應該如何去做?
雲昭因迷茫而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