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棠在預感到雲昭要拔劍對着自己前開口道:“若是我說,這真鲛珠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你會信我嗎?”
周圍的水汽逐漸彙聚增多了起來,雲昭知道,這是鲛人的把戲,他仿若不在意一般,面對着彤棠,道:“繼續說。”
“之前确實有一個小鲛人嘗試過,對,就是附身我的那一隻,她确實偷到了鲛珠,但那是假的。閣樓上的那些屍體也并非是鲛人所殺,吸食怨氣的那人你也在場,你應該看得出來,兇手究竟是誰?”
彤棠感受到了身旁逐漸凝聚過來的水滴,剔透的水珠吸附在他皮膚的表面上,後融入,吸收。
彤棠再次睜開眼時,瞳孔又逐漸變成了淡藍色,亦如那一次,被小鲛人附身的場景。
不過這一次,彤棠本人依然對自己的身體有着控制權,再次開口時,混雜的的是兩種不同的聲音。
一份來自彤棠,一份來自洛鏡。
那聲音對雲昭道:“若是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從你的立場來說,也許不會接受,願不願意相信看你的。”
真相?
雲昭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彤棠站了起來,她身上纏繞着些鎖鍊,動作時總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彤棠的關押幾乎全由樊瑾一人操辦,這個昔日好姐妹似乎有意放水,彤棠道不清如今她所站的立場,隻是她身上這鎖鍊對饕餮而言毫無威脅力,隻輕輕一揮,就可将其折斷。
彤棠與鲛人原本打算在牢中撐過一段時間,老實待着,不搞動作,等待時機。上面的人不打算立即要其性命,總有機會上到朝堂。
饕餮歸樊瑾管,按理來說,雲昭前來,應有樊瑾的一份推波助瀾。若是如此,這便是一份機會,彤棠也想将舊事告訴雲昭。
彤棠緩緩伸出手,雲昭沒有抗拒,任由彤棠靠近。甚至連輕微的呼氣都能拂在他的臉上,雲昭一愣,彤棠緩緩貼上了他的額頭。
随之而來的,是過往的回憶。
彤棠借了鲛人力量,與雲昭共享了自己的視角。
雲昭腦海裡逐漸模糊的過往,在此刻變得清晰了起來,他看見了那時還意氣風發,甚至有點神經的對手,不像現在這樣擺爛,而是随時充滿鬥志和活力。
自彤棠看見身披黃袍的人,用那拂塵上的刺一擊洞穿了琏邢和洛鏡,她便做好了與皇帝拼個魚死網破的準備。
反正來都來了,朝隆注意到了她,她大概也跑不掉。彤棠本就不是貪生怕死之妖,就算是死在這兒,她也覺得還好。
雖然彤棠現在并未與琏邢達成名義上,養父養女的關系,相處那麼多時日,好歹還是有點感情在的。
就像那些與彤棠同齡,隻相處過幾日,已化作皮囊的小鲛人們,彤棠都能體會到她以前未曾體會過的感情。
也許自己無法替那些小鲛人們報仇,無法替獄中照拂過自己的琏邢報仇,無法讓洛鏡回到讓自己的故鄉。
但那又何妨,拼死一搏,但凡能給這位皇帝帶來點絆子,彤棠都能找到點樂子。
有樂子的妖生,就是彤棠滿意的妖生。
但彤棠并未如自己預想般,喪命在此地。外面和她共同作戰的樊瑾真的夠姐妹,不僅妖有實力,她的爸爸媽媽更是厲害。
樊瑾當即沖進來幫忙,她的父母聽聞自己的寶貝女兒這麼能打,天不怕地不怕,都鬧到朝廷中來了,也是想向皇帝老兒展現一下他們當父母的優秀本事。
兩位超級老妖聽完這事兒就往朝廷上趕,到皇宮見到皇帝本人,嗨呀了句,“看這事兒鬧的”,而後也是加入了混戰。
原本彤棠準備的一對二變成了四對二,最後好歹保住了性命,成功從皇宮裡脫身而出。
隻是樊瑾的爹媽似乎仍是意猶未盡,還想接着打,所以回到林中,接着就把樊瑾揍了一頓,不讓她接着跟彤棠混了。
看來這對沒心沒肺的夫妻還是在意自己女兒的,不算完全的兩個老瘋子,沒再讓樊瑾喊着什麼友誼呀,羁絆呀,理想呀的,就一起跟彤棠前去和皇帝拼命。
說實話,彤棠當時心裡有些羨慕的,她看着樊靜與她相處時家人,即便是在男女雙妖混打,也是覺得幸福的。
有家人的陪伴,有愛,彤棠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她身邊從沒有這樣的妖,更别談人了。也許曾短暫擁有過吧,但相處沒幾天,這些陪伴者就已經不再有生命力。
她又回到了從前孤身一妖的狀态。
彤棠聽說她有其他三個兄弟姐妹,可是自上天将她誕生下來時,這些親人們便散落在天各一方,彤棠從未見過。
由内閣主導,朝廷對妖的壓迫一日一日生長,占據領地,屠戮生靈,沖突加劇各地紛争不斷。
弱肉強食的法則在妖之間适用,在人之間适用,在和人和妖之間同樣适用。
未曾見過的兄弟姐妹,短暫相處,再見便已沒了生命的交心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