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楚漫的眼睛一直被蒙住。
眼睛被蒙住了,其他感官的敏感度便會被拉高——市場内的氣味變得越來越遙遠,沒有上車,一路上均有人架着她的胳膊。
直行,右拐,走出一段距離後,大概二三百米,崎岖不平的路倏然平坦,裸露在外邊的胳膊也被潑上一層冷水,陽光的溫度瞬間被覆蓋,毛孔驟然緊縮;
“楚老師小心台階。”
一層,15階台階。
“我們到了。”
摘下眼罩,楚漫環視了周圍一圈——她現在所在的這件房間顯然已經是節目組簡單布置過的了,三面牆全部用黑色的布蓋住,她背對着的那一面牆上,用白色的卡紙剪出了“惡魔的遊戲”五個字。
楚漫默默低下了頭。
長歎了一口氣。
正準備走流程說台詞的任徽一下卡住了,眼神短暫和身邊的攝影師交換,不等她詢問,楚漫緩緩擡起頭,拉過面前的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手撐在腿上,望着任徽的眼睛,滿是真誠:“導演,不行我把出演費退給你吧——這彩紙你們都是跟小朋友借的吧。”
任徽:“……”
“咔哒——”
“遊”的三點水緩緩掉下來了“一滴水”。
“咳咳,”任徽清了清嗓,保護住了自己最後的一點良心,無視了掉下來的第一滴水,硬着頭皮走流程,“恭喜您成為第一名進入惡魔遊樂園的人類。”
楚漫:“這貌似不是應該被恭喜的事。”
任徽繼續無視,把面前的兩張卡片推到了她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做出選擇吧。”
跟着一窩人精久了,醉心于專業的老藝術家也學精了。
楚漫雙手抱在胸前,謹慎看着任徽:“你先告訴我選項有什麼,以及每個選項的結果。”
任徽淺笑,靠回座椅後背,循循善誘道:“這樣豈不是失去了很多樂趣,我們這樣把命運交給老天——”
話音未落,楚漫徑直打斷:“不需要——”
楚漫向前,修剪圓潤的指尖一下下輕點着桌面,一雙杏眼沉着也俏皮:“我命由我不由天。”
任徽挑眉,沒有再堅持。
擺在她面前的兩張卡片,一張寫着“惡魔”,一張是“神明”;
抽中“惡魔”,成為“惡魔”中的一員,可以重新回到市場中,同時藏在人群中的其他“惡魔”會主動向她表明身份,助力同化其他人的進度,直到市場内的所有人同化為惡魔;
抽中“神明”則要折騰的多。
“神明”擁有兩種選擇,一,不再回到市場,可以通過監控俯瞰全局,同時不可以提供任何幫助,同樣的,也不參與最後的結算,勝敗的結果都與她無關;二,通關節目組設置的三組遊戲,每通過一組,可以看市場内監控畫面十分鐘,全部通關後即可帶着掌握的所有信息回到市場,參與最後勝負結算。
楚漫幾乎是脫口而出:“我選擇‘神明’牌。”
她态度之果斷,讓任徽愣了一瞬,下意識反問道:“你都不問問怎麼樣算勝利嗎?”
“對哦,忘記問這個了,”楚漫看向她,方才果斷決絕的眼神一瞬間蒙上了一層呆萌,“‘神明’牌,不對,這個遊戲,人類怎麼才算勝利?”
不等任徽回答,楚漫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站起:“不對——”
她看着任徽,一字一句說:“遊戲開始前的詢問環節,你沒有否認神明是對我們有利的存在,但是這也不代表神明一定會有利于我們——神明也可以選擇加入惡魔,對吧?”
任徽粲然:“遊戲本就不存在唯一的玩法。”
楚漫怅然若失,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喃喃道:“如果我作為‘神明’重新回到市場,最後即便惡魔不存在了,那我在其中也是一個‘異類’,人類依然沒有辦法獲勝,對嗎?”
任徽眼睛半眯着,她沒有說話。
準确來說,她沒有糾正。
她從沒有講過抽到“神明”,重新回到市場後,身份便是“神明”了。
如同她同樣也沒有講過神明和惡魔是對立的雙方——但這一點顯然楚漫已經意識到了。
“楚老師,您的選擇是?”任徽沒有再給楚漫思考時間。
楚漫擡眸,看向她,又看向面前的兩張卡片:“神明是那一張?”
“您左手邊。”
楚漫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
任徽淺笑:“我沒有必要在這個節點上撒謊。”
楚漫收回視線,拿起左邊的牌卡——神明。
“嘩啦——”
身後黑色的布被揭下,楚漫看着迎接她的三組遊戲,或者說“挑戰”,漂亮的杏眼怔住了。
手上的那張“神明”牌也緩緩墜落到了她的鞋邊。
楚漫轉過身,咒怨地瞪着任徽。
任徽粲然,語氣幽幽:“成神的路如果很容易,一般都是邪神。”
三組遊戲,一組内又有三個遊戲,任何一大組中有一個小遊戲失敗了,必須從頭再來,鏡頭外倒計時器的時間為1:35:56,如果倒計時清零,她還沒有完成挑戰,這個選擇即沒有任何意義,并且要接受“懲罰”。
楚漫舒了口氣,轉頭看向任徽,語氣果斷而堅定:“第一組是那一個?”
***
市場内的遊戲仍然在繼續。
鹿聆迅速找到節目組的人,換掉了已經暴露的黑色帽子,扣上新的假發後,她想到了什麼:“市場内其他惡魔的身份,我可以知道嗎?”
季夭聳了聳肩:“不然你以為你剛才為什麼可以跑走不被抓到。”
“她們會保護你的。”
鹿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