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齊允收起臉上玩笑的神色,很淺淡地勾了一下唇,“我倒不這樣覺得。”
元啟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齊允好像有些生氣了,但又分析不出他毫無厘頭的情緒,畢竟她覺得她剛才說的話遠不如她之前的話一般“大逆不道”。
好在,那一瞬間的違和感很快消失在齊允臉上,他又變成了之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話說,小老鼠,我好像還沒問問你,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元啟兒的背囊,故作震驚地開口:“小老鼠難道想變成江湖的正義大俠,把繡花樓暗裡肮髒的交易全部寫成話本嗎?”
一想到齊允與自己的初遇,還有那句不知為何他偏愛挂在嘴邊的“小老鼠”,這“江湖的正義大俠”這八個字就顯得格外具有戲劇性。
元啟兒才沒那麼大的俠肝義膽,她将背上的東西放下,吊着嗓子:“可不是誰都如儀王殿下一般出身高貴,很多窮人可連識字的機會都沒有。”
她透着雕欄看着樓下台廳起舞的女子,紗袖翩飛,如醉似幻。
齊允聽出來元啟兒話裡若有若無的敵意,也順着她的目光下潛看去。
“元小姐是想出畫冊?”
元啟兒隐約算是知道,隻要齊允感到被冒犯或者認真了,他就會稱她一句“元小姐”。
她應了一聲,雖然本知道畫畫本不算容易,可卻也沒想到如此艱難。
面容細節,身形比例,用墨濃淡,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很快就被消耗幹淨。
齊允也不出聲,就在一旁喝着茶,在看到元啟兒不知多少遍用力透紙背的狠度将宣紙化爛後,他放下茶杯。
元啟兒聽着身後腳步聲的靠近,在離她不遠處頓下。
她實在不想讓齊允看到她不堪入目的畫作,又不方便現在将這些殘次品全都丢掉。
“你不要看。”她幹巴巴的,語氣有些生冷。
齊允将她的畫作揮到一旁,撫平新紙:“擡腕,用力不要虛浮。”
他彎腰虛扣住元啟兒僵硬的手,引着她蘸抹留痕,寥寥幾筆便勾出台上舞女的大緻身形。
鴉青色的發絲垂落蹭過元啟兒的手腕,她不經屏住呼吸,有些失神。
太……太近了。
察覺到自己這位學生的不專心,齊允指尖微轉,順着筆杆用略顯強硬的力度扯回元啟兒飄飛的思緒。
“看仔細,筆鋒要這樣轉。”
元啟兒仿若聽出齊允對她走神的幾許不滿意。
房廊裡織成的半透明紅紗被窗外清風吹動,将二人的身影也暈染成丹朱水墨。
那名舞女在齊允筆下就也有了驚心動魄的的明豔身姿。
可,唯獨少了眼眸。
發覺身後的人不再動作,元啟兒疑問:“儀王殿下為何停筆?”
此畫不作下去實在太可惜了。她說不出口,隻能這樣在心裡默默補充。
元啟兒對畫的造詣不高,也沒見過幾幅曠世神作,但這畫确實栩栩如生,在她的審美裡算的上好畫。
齊允右手撤離了與她共握的筆杆,懶洋洋道:“畫形易,畫神難。”
“我一不知她的品德性格,二不知她的經曆遭遇,如何能完成這點睛之舉。”
元啟兒又仔細斟酌了這張畫,實在無可挑剔,便随口誇道:“沒想到儀王殿下如此深藏不漏,畫畫竟是一絕。”
聽了這番不算走心的恭維,齊允垂下眼睫,笑得意味深長:“手熟罷了,如果元小姐畫一人畫了多年,也會有如此技藝的。”
元啟兒敏銳的捕捉到話裡的關鍵,她已經預感到這可以成為話本的素材,于是試探到:“殿下如此風姿絕倫,身份高貴,哪家女子如此有幸能讓儀王殿下惦記多年?”
齊允不講話。
元啟兒再接再厲,刺激他:“莫非這份感情無法明說,”
她恍然大悟,“難不成……難不成殿下果真是,斷袖?”
還是不見回答。不會,不會真讓她說中了吧?
元啟兒忍不了擡眼,想看齊允的臉色,對方眼眸裡的惡趣味滿的快要溢出來。
“繼續說啊,小老鼠。或許明天,哦不,今晚我就該看到當朝皇子的情感野史了?”
元啟兒趕忙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小女不敢。殿下既然不願多說,那小女自然也不方便再問。”
齊允“嗯”了一聲,也不知是在贊同她的哪句話。
他安靜地看着元啟兒描畫的側臉,少女眉頭微皺,神情專注。
是啊,是哪家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