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發一盒新利來的禮盒月餅吧,然後獎金就按東四區的例......等等,小唐還是跟你一個級别發八萬吧,雖說給他降了級别,但是還是按原樣好了,說到底他也是老人兒了,不好真的削減他的福利的。”楚天青把手機扣在洗衣機上,一邊洗澡一邊說。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小腹上的十字形狀的舊疤痕,另一隻手擠了一大坨檸檬味的沐浴露。
“我就知道,你還對他心軟,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貨......”盼盼鄙夷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其實你不用這麼破費的,中秋又不是春節,正常東四區也沒有年年中秋這麼發的例,22年不是特殊才按照春節發的。按理來說我這個級别中秋也就拿兩萬多呗......”
“今年不一樣啊,跟着我的這些人哪有不背井離鄉的,中秋節也算給他們一些安慰了。”楚天青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想家了。今天鄭浩還說呢,問我愛吃什麼餡的月餅。”
“他會不會猜到你是東四區人了?”盼盼有些警覺的問:“我記得他們南方人是不太注重這些節慶的吃食的啊。”
“那倒不至于,他一直還挺注意的,我查過了,他小時候就沒了爹,母親又因公受傷。他小時候那幾年國家補助還很足,什麼節日都會給他送各種節慶食物。可能是因為這個吧?我想。畢竟也沒人帶他過節......或者他可能也就在醫院過節了。他剛出去之前還說呢明天上午要帶我去見他媽媽。”
“哇塞哇塞,見家長啊,你不怕嗎?到時候人家媽問,哎呦你比他小多少啊,你比了個1,人家說你真顯年輕就小一歲,然後你回一句其實是小了快一輪......”
“你就别笑話我了盼盼,我可真要說你了。”楚天青一邊擦頭發一邊說:“他就比我大九歲而已,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是什麼老頭,不到三十歲算什麼年紀大啊?你别老是說他。”
“你又心疼男人。”盼盼撇了撇嘴:“好啦我不說啦,那你不給老人家買點東西啊?”
“他媽媽有阿爾茲海默症,估計也認不出我。我給他訂了湯臣倍健的魚肝油,感覺這個牌子還算是比較靠譜吧。我記得鄭浩說他媽愛吃荔枝,我也給水果店打電話訂了。我倒是不緊張,我就是怕大過節的他們母子再抱頭痛哭起來,我在那還怪尴尬的。”楚天青站在空調底下借用冷風吹頭發。
“沒事,你家老頭還不至于這麼不成熟。行了,那我先去訂月餅了,你準備準備吧。”盼盼說着便挂斷電話。
鄭浩回來的時候,楚天青胸口正放着手機,就隻披着浴巾躺在沙發上睡着了。他放下手裡的食材,歎了口氣把小天抱起來,卻沒注意到浴巾不小心滑落。
他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楚天青提着袋子,跟在鄭浩身後走進病房。
這是楚天青第一次見到鄭浩的母親。他把荔枝和魚肝油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看護有些八卦地看着楚天青:“鄭先生,帶的是......朋友?”
這個看護已經照顧他母親很久了,自然是見過盧毅甄的,後面也多少聽說了點什麼,加上他又沒見過楚天青,往那方面想也很正常。鄭浩這樣告訴自己。
鄭浩隻是點了點頭:“我們和我媽聊聊天。”
看護走後鄭浩坐在母親病床前:“媽,我是鄭浩,你兒子,還記得嗎?”
“兒子?”鄭浩的母親笑呵呵的,但是撓了撓頭,似乎很費解。
“對,我是你兒子。我叫你媽媽,你得答應。媽媽......”
“媽媽......”
“我叫你媽媽,你要說,哎~”鄭浩握住他母親的手:“還記得你叫什麼嗎?吳競雄。我叫你,媽媽。”
“媽媽......”鄭浩的母親又露出局促的微笑。
楚天青有些尴尬地站在病床邊上,眯着眼睛看着鄭浩努力讓他母親認出他來。楚天青注意到床頭櫃上放着半塊五仁月餅,斷口明顯是牙齒咬的。他用指甲戳了戳,已經硬的戳不進去了,明顯是放在這有一會了。他不動聲色地坐在看護本來坐着的椅子上,從塑料袋裡拿出一枚荔枝。剝開的瞬間,他就看見鄭浩母親眼睛黏上了他。
他立刻就笑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老人臉上露出小孩一樣的表情。他垂眸看了看手裡晶瑩剔透的荔枝,送進了自己嘴裡。
老太太瞬間有些失落,鄭浩也注意到了,他低着頭要笑,沒想到楚天青又迅捷的剝開一個荔枝,送到他母親嘴邊。
老太太立刻就咧開嘴,迫不及待的張嘴去吮荔枝。楚天青手指微微用力,把荔枝整個擠進她的嘴裡。
“荔枝。”她笑着含混地說着嚼咬着,汁水都濺到了楚天青的手上。楚天青沒有說什麼,自然而然地坐在鄭浩旁邊,一顆一顆地給她剝荔枝。
鄭浩罕見的在母親臉上沒有看到那種局促或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安然的幸福。他似乎終于想通了什麼,舔了舔嘴唇,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