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改了。”蒙維桢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着亮晶晶的反光。
宮蘭巡忽然就回憶起他和蒙維桢的第一次約會。事實上那次約會他沒有哪一刻不在心裡嘲諷蒙維桢,他看見蒙維桢的露怯,看見蒙維桢那種下等人一般的關懷扭捏,都讓他覺得自己在向下兼容。尤其還是個比自己年紀大的男人......
但是他始終記得蒙維桢亮晶晶的眼睛。當他的眼睛凝視着他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看他開心的樣子。他無法忍受這雙眼睛再去看别人。
但是這一刻,當他看着月亮的時候,宮蘭巡卻失去了把他的肩膀掰過來直面自己的勇氣。
宮少遊是中午到達他這個所謂的叔叔家的。
是一個不錯的高檔小區,雖說不是特别豪華的戶型,但是在漢都也算是很不錯了。
他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走進小區的。說實話,這些年金陵本家那邊發展的并不好,早就沒有當年那樣權威了,他代表這麼個家族來管事,萬一人家不認,自己不就成了真小醜了。
他又想了想本家那邊給的那點公費,一共給了五萬,可真是窮酸到頭了。
他遠遠地就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等人的中年男人。說是中年,實際上也要比他爸小多了。宮蘭巡,應該是這個名字,和他爸一樣,宮蘭辰,都犯“蘭”字。他們家犯的字從前到後是“棠棣春深,芝蘭少秀”,自己要是有兒子還要叫宮秀什麼。宮秀啥呢?啧,做男名好難起,似乎是逼着他要生女兒的規矩,也不知道誰定的......
嗨,自己想啥呢,連女朋友都沒有的人,倒開始想孩子的名字了。
宮少遊微笑着上前和宮蘭巡打招呼,特意親切的叫了一聲:“小叔叔。”
“哎,大侄子,都多久沒見你了。來,包讓叔叔給你拿着吧。”宮蘭巡自然而然的就要接過宮少遊手裡的包。
“不必了,怎麼好讓長輩幫忙提包。”宮少遊笑着說。
“哦,沒什麼,幫家裡那位提包提習慣了,哈哈。”宮蘭巡用手指向自己家的方向,不動聲色的說:“你這是BV的那款Piccolo Portfolio?手編的,對吧?”
“是,小叔叔很懂包嗎?”
“也沒有,前幾天給我家那個你蒙叔叔看包的時候,看到這一款了。但是專櫃要配貨,得過段時間才到。”
“看來你們兩個很相愛嘛。”宮少遊禮貌的說,進了電梯。
雖說是秋天,但是大中午的太陽高照,依舊暑熱不減。宮少遊在外面走進來也混了不少汗,甫一進入開了很低溫度空調的屋子,倒也打了個透心涼。
“維桢,飯還要多久啊?”宮蘭巡朝廚房問了一聲。宮少遊順着他的方向朝廚房看去,隻看見一個背影。那個叫蒙維桢的男人一邊應聲着“20分鐘”,一邊在廚房前後忙活着,他那似乎帶了一點卷的翠色頭發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擺,更顯着系在圍裙下的腰纖細的過分。他看的有些出神,蒙維桢從蒸鍋裡拿出肉沫蒸蛋的時候似乎被燙到了指尖,他有些失措的用手去捏耳垂。隻有這是宮少遊才第一次多少看到了一點蒙維桢的正臉。
明明是個奔四的人了,卻那樣年輕,看起來還是個純粹的大學生呢。眉淡淡的,似乎有些青色,單眼皮,但是眼睛很大很亮,在這種驚慌的表情下,更顯得他有些林下風緻了。宮少遊在本家那邊确實聽說過宮蘭巡對他男人那張臉保養的很好,可都是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的,他也沒有盡信。但是真的見到,他完全無法把這張臉這種身材和37歲聯系起來。
他擡頭看向了在廚房玻璃推拉門外看着他的兩個男人,讪笑了一下。宮少遊的心裡升騰起異樣的感受,就像一個吹大了的氣球堵在胸口似的。
宮蘭巡走到客廳,拍了拍早已被掀去鋼琴布的鋼琴:“你蒙叔叔還會彈鋼琴呢,這架雅馬哈就是給他買的,一會可以讓他給你演奏一曲聽聽。”
“哦?”宮少遊摸了摸那架略顯矮小的鋼琴,輕笑了一聲,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他的這位小叔叔:“是雅馬哈的YS1,對嗎?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啊,确實是。”宮蘭巡顯而易見的尴尬了:“畢竟我家戶型也不算大,這個夜裡練琴也方便......”
宮少遊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宮蘭巡把他引到宮少麟的卧室,少麟正在解數學題。
見到宮少遊進來,宮少麟立刻站起來,有些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哥......”
宮少遊把孩子按下坐着,随便看了看卧室的擺設:“第三十三屆漢都市高中學生科普英語競賽一等獎......John Locke Very High Commendation......好厲害啊少麟弟弟。”
“謝謝哥......”
“哎呀,這孩子就是懂事,不用我操心,從小都是你蒙叔叔帶,有他倆我家裡算是省心了。就算生活有什麼變動,我們一家人也都能應付得來......”宮蘭巡推着宮少遊往出走:“你說是不是啊,大侄子?你看我這個工作也是,我一個搞資産管理,順帶做做風投的,換地方啥的自然算不了什麼大事,又不像那些做房地産開律所的,離開本地就不行了。更不用說你蒙叔叔還有小少麟,不也都是很明顯的能夠适應離開漢都的嗎,小少麟也決定報考金陵大學哲學系,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标院校......”
“你給家人安排的很滿嘛。”宮少遊有意無意的把包放在沙發上,自己腿側。這時候,蒙維桢端着一盤剛炒好的馬蘭頭香幹走了出來。
“我來幫你盛飯吧,老婆。”宮蘭巡主動站起身來。宮少遊看着桌子上還散發着氤氲氣霧的菜肴,舔了舔嘴唇,陷入沉思。他心中暗自冷笑,他猜測下一道菜是腌笃鮮,等宮蘭巡從蒙維桢手中接過湯碗的時候,他聞到了那股特殊的鹹鮮中帶有一絲清爽的風味,不禁笑了。
自己還真沒猜錯。這個宮蘭巡表面功夫做的倒是不錯,顯得這個家自己參與很多一樣。
實際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