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越沛是京城中一衆權貴裡最特殊的一個。
他與聖上的皇子們同封為一字王,卻不是聖上的兒子,而是聖上的表弟。聖上封他為王,卻不給他封地,也不給他任何職位。
所以是個有名無實的空殼子王爺。
照理說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有何可懼?
可在康甯城若說最能呼風喚雨、權勢滔天的,除了安王也沒有别人了。
無他,隻是因為當今聖上的皇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安王讓給他的。
二十年前康甯城陷入一場宮闱叛亂,當時還是太子的安王父親也死在那場叛亂中,太子妃臨死前将年僅五歲的安王托付給前來平息叛亂的景王。
景王登基僅五年便因病暴斃,臨終前令太子越青朔一定要好好善待安王。太子登基後遵循先皇遺诏,想要任命安王一些職位。
奈何安王對這些權勢無一上心,反而辭去所有職務終日泡在聚語樓聽伶人唱話本子。
聖上對這個表弟的不求上進終日扶額長歎,不敢想他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叔叔和父皇。
聖上為了自己死後可以面對列祖列宗,索性強壓着安王,命他上朝聽政,時不時給他找一些事做,好讓他也能有些政績,不至于隻知走馬鬥雞,做個煞星。
聖上對安王的寵愛朝野上下皆有目可睹,誰也不會傻到拿命去冒犯安王殿下。
再加上安王脾性随和,不與人交惡,朝野上下也都願意與他為善,時間久了,安王就是京中一衆權貴中最特殊的那個。
就是這樣一個王爺前些時日竟被宣憶谙一瓶藥迷暈了,還讓他給自己收拾行李!
喬娘腦子裡一片空白,思索着是不是安王來找宣憶谙麻煩了,絲毫沒注意自家姑娘直接稱他“安王殿下”,二人一副早就相熟的模樣。
宣憶谙朝着帷簾後望去,想必越沛一直在後面躲着,她語氣有些微妙:“安王就躲在後面偷聽娘子說話?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越沛“呵”地笑出聲:“宣娘子這可是錯怪本王了,本王一直坐在簾後賞魚,是娘子先來擾了本王興緻,本王還沒怪娘子吓跑了我的魚,娘子怎麼惡人先告狀呢?這看着……也沒那麼好性子啊。”
宣憶谙掀簾一瞧,果真有一池清泉坐于假山之中,石桌上還放着魚食。
看來越沛沒有騙她,反倒是自己錯怪于他。宣憶谙回眸正對上越沛似笑非笑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宣憶谙又是一禮:“是我錯怪了王爺,王爺莫怪。”
越沛今日一身玉白長衫,手中的白玉扇倏地一展,含着笑意的眼睛就沒從宣憶谙身上移開。
完了,完了!
喬娘手心的冷汗就沒止過,看這架勢,安王怕不是要報那一藥之仇了。
“你……”
“王爺,你怎麼在這呢,我說怎麼找不見你!”
越沛話音一頓,不悅地皺了皺眉,視線朝聲音來處一瞥,徐達擱出老遠正沖着越沛招手。
“王爺不和我們一同玩耍,一個人躲在這幹什麼?”徐達絲毫沒有眼力見的湊到越沛跟前問道。
不等越沛作聲,又看見一旁的宣憶谙,心下一怔,視線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一個遍,奇道:
“這位娘子是誰家的?怎麼我沒見過呢?”說着就要伸手上前。
越沛不動聲色的繞到宣憶谙身前:“你來後園做什麼。”
被越沛一擋,徐達收回視線:“還能幹什麼,找你喝酒啊。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躲後園做什麼,走走走,喝酒去!”
說罷,推推搡搡的拉着越沛走了。
“姑娘,你看什麼呢?人都走了。”文心見宣憶谙望着他們走的方向出神,用手在她的眼前揮了揮。
“徐達……”宣憶谙望着已經沒了人影的長廊,喃喃道。
文心看見宣憶谙嘴唇動了動,可聲音太低她沒聽清:“姑娘你說什麼?”
“沒什麼。”宣憶谙道:“算了,你和喬娘去府外逛逛吧,别陪我悶在這了。”
喬娘:“這怎麼行,您身邊怎麼能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宣憶谙卻不在多言,隻是揮揮手便徑直離去。
喬娘和文心猶豫片刻不敢違抗宣憶谙的命令還是出了府。
不過她們隻是在相府的馬車前等着,若是姑娘需要,也能及時趕過來。
徐達偷偷瞄了一眼越沛,欲言又止,不住地給他酒杯裡斟酒。
越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熱意自喉管而下代入腹中。
他放下酒杯頭也不擡的問道:“支支吾吾的要說什麼?”
徐達讪讪一笑:“那娘子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王爺這是從哪弄來的美人?”
越沛半垂下眼眸睨了一眼徐達,那眼神直看的徐達頭皮發麻。他縮縮脖子,打了個哈哈:“我看那娘子有點眼熟,這不是問問麼。”
“哦?眼熟?”越沛指節輕敲桌面,“你們見過?”
徐達:“王爺不覺得她長得很像是相爺家的娘子嗎?”
越沛不語,隻是靜靜看着他。徐達被他盯得心裡直犯嘀咕,心說哪得罪這祖宗了。
這祖宗看着脾氣好跟誰都能玩得來,但時間久了徐達或多或少也能看出這祖宗内裡實則是個閻王。
看祖宗大有不說出個二三來不罷休的架勢,徐達隻好硬着頭皮說道:“我是看她長得像相爺……”
當着祖宗的面說祖宗的死對頭,安王不會一怒之下剁了自己吧!徐達心裡一陣惴惴不安的腹诽。
果不其然,越沛冷笑一聲:“長得像相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