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憶谙對越沛所言感到莫名其妙:“公子今日為何總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這些事我一個女娘怎會知道,公子若想知道應當去問大理寺。”
越沛無辜且無奈:“大理寺忙着結案哪有空搭理我,是以本公子隻好找一個跟我一樣閑的人來探讨案情了。”
宣憶谙:“……”
越沛當作沒聽見宣憶谙的奚落繼續追問:“那娘子猜猜看,花魁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
“因為她不止想要徐達死,她還想要徐伯爺死啊。”越沛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好像這麼簡單的問題宣憶谙應該看出來才對。
杯盞裡那一小塊膏體燃燒殆盡,露出底部被火灼燒後的一圈焦黃。
越沛随手拿起茶壺往杯裡兌了點水,正好沒過杯底。杯底被灼燒地滾燙,甫一接觸涼透了的茶水冷熱相撞,激起一陣濃白的煙霧滾滾向上翻湧,遮了二人的眼。
煙霧散去四目相視,深幽如墨的眸子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宣憶谙:“也許她不止想為自己報仇,更想為自己的母親報仇。”
子債父償也并無不可。
越沛盯着宣憶谙,唇邊笑容依舊玩味,神色在未散盡的白霧中晦暗不明。
宣憶谙敏銳地捕捉到他眸中閃過的一絲情緒,卻在低頭抿茶間消散無蹤。
“公子,茶涼了,憶谙該回家了。”宣憶谙站起身向越沛拜别。
燃燒後的香膏殘餘下的油脂浮于茶面,一圈一圈的油脂在水面上漫無目的地慢慢漂浮,兩個小的油圈在不經意間碰撞後彙聚成一個更大的油圈。
越沛眼睛不眨地盯着油圈的動靜,等所有的油圈費勁一番波折終于彙聚在一起的時候,他拎起茶壺,茶水傾斜而下撞碎了無數小油圈所有的努力。
茶水沒過杯沿,帶着油脂溢出杯身,越沛靜靜看着逐漸清澈的茶水,一雙銳利漆黑的眼睛浮現出一抹濃厚的趣味。
宣憶谙,是個有趣的人。他如是想。
……
宣憶谙一回府就撞見宣彧從外面回來,他見宣憶谙一個人回來身旁也沒個人跟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近日京中不太平,你一個女娘還是少出門為好,就算要出去也應找人跟着。”
“是,女兒知道了。”
宣彧本想再多說幾句,可轉念一想自己這個女兒久不在京城如今回來了,京城繁華定是想出去逛逛的。
況且,他宣彧的女兒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得了的。
“對了,你姨母近日正在操心你的及笄禮,你若閑來無事也可去看看,畢竟是自己的及笄禮總歸還是要自己滿意才行。”
“女兒全憑父親姨母做主。”
從私心來講,宣彧很滿意自己這個女兒,懂事知禮識大體,和她的母親真像啊。
宣彧難得感懷起那個去世多年的發妻,若非……他還真想把宣憶谙在身邊多留幾日,他也好享受享受有孩子盡孝是什麼感覺。
應是難得的為父之心冒了芽,宣彧放慢了步子與宣憶谙一同走在府中鋪滿了鵝卵石的石子路上。
宣彧有心維系一下父女之情,可惜想半天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好說的,思來想去想到前幾日下朝後姜大将軍過來替自己的女兒賠不是,他這才知道姜韻帶宣憶谙縱馬,結果馬受驚的事。
“聽聞你與将軍府的姜娘子相交甚好?”
宣憶谙:“姜娘子活潑大方,與憶谙确是聊得來的朋友。”
宣彧“嗯”了一聲,語氣頗為贊許:“回家後多結識一些朋友是應該的,既然你二人是朋友,那你改日可以邀請她來府中與你姨母一同商量你的及笄禮該怎麼辦。”
大宴朝男女及笄、加冠都可邀請自己的好友來家中一同商量探讨,給這樣重要的日子多添幾分鮮活的熱鬧。
宣憶谙擡眼望着宣彧些許滄桑的臉上挂着一副令人動容的慈父表情,她應道:“多謝父親提醒,待女兒問過姨母再确定哪日邀請姜娘子來府最為妥當。”
宣彧聞言哈哈一笑,手裡不住捋着文臣特意留着的髯須,眉眼是止不住的滿意,這樣的女娘定能為世家貴勳滿意。
他笑着說道:“到底是女娘心細,那這些事為父就不過問了,一切就依着你和你姨母的想法來吧。”
宣彧走後,宣憶谙擡起眸子,她靜靜站在樹下望着宣彧離去的方向,眼中溫順安靜蕩然無存,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睛看着走出老遠的人又似什麼也沒看見。
文心看見宣憶谙回來後匆忙出去迎接,她看見宣憶谙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由有些擔心地問道:“姑娘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宣憶谙語氣平靜:“沒事,就是被惡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