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八月末的天氣幹燥悶熱,毒辣的陽光炙烤着大地,灑滿樹蔭的道上人影散亂,偶爾有車輛來往響起幾聲笛鳴短暫的劃破寂靜。
對于梵未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歲月靜好,隻有人行道兩旁的楊樹上傳來陣陣聒噪的蟬鳴聲。
好像大夏天的也隻有蟬這種生物能不厭其煩的叫上一天了。
前面是一座小洋樓,梵未和媽媽魏晴剛扛着那兩箱行李下車,門口紮着利落馬尾的女人便揚着笑臉迎了上來:“晴晴!”
梵未一下子猜出來人身份:何芸。
也是自家老媽學生時代直到現在的好閨蜜,哪怕大家分隔兩地都成家立業了,現在僅靠網絡聯系多年未見,也依舊是割不斷的姐妹情深。
何芸的另外一邊是一個看起來和梵未年紀相仿的男生,長得分外好看,隻是拉着一張臭臉站在一邊興緻缺缺的往這邊看。
梵未第一眼認出來了,那是他芸阿姨的好大兒,大名顧辭。
臉臭臭,看起來兇,無感。
這個天熱的讓人直冒汗,梵未擡起手慢慢的擦了擦額頭沁出來的汗,哪怕有微風吹過也還是難以消除那種粘膩感。
這個地帶夏天可真熱。
梵未想。
梵未記得自己小時候還是挺喜歡顧辭的,他經常說想要顧辭當他親哥哥,有事沒事像個小跟屁蟲一樣就愛跟在他屁股後面奶聲奶氣的哥哥哥哥的喊着,任顧辭怎麼甩也甩不掉。
但顧辭總是看了看他又對他臭着臉說,别跟着我,我不喜歡你。
小時候梵未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喜歡這個哥哥這個哥哥不喜歡他。
因為每次回外婆家那邊呆的不是很久就要回家,兩家跨着省,下次見面要好久好久,出于想念,小梵未每次都磨着魏晴要給芸阿姨打電話,一接通他就抱着期待奶聲奶氣地問:芸阿姨,顧辭哥哥在嗎。
那時候雖然顧辭是被何芸摁着來接電話的,但能跟他講上兩句話小梵未還是能開心好幾天。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小時候自己到底喜歡顧辭什麼,為什麼自己會像狗皮膏藥一樣賴着人家。
不過說起為什麼對顧辭沒什麼好感,梵未就能想起來很多年前的某個除夕。
那年他的外婆還在,他們家就打算那年回魏晴的老家陪外婆過年。
顧家和魏家是打隔壁的,何芸的丈夫是魏晴的發小,三個人學生時代很要好,發小和何芸的婚姻還是在魏晴的慫恿下才修成正果的。
因為回來得倉促來不及準備,顧家和外婆的鄰裡關系平常也特别好,再加上父母之間的關系,所以梵蒿和魏晴就帶着年紀尚小的梵未到顧家蹭年夜飯。
晚上大人們都在廚房裡忙着張羅年夜飯,小孩就在院子裡盡情的放鞭炮、到處撒丫子瘋玩兒。
外婆就笑呵呵的坐在院子的搖椅上看着一群跑上跑下的熊孩子,時不時要叮囑幾句要小心。
出于某種原因,梵未幹了一件很欠打的事兒,就算光陰流逝好幾年,至今也仍曆曆在目。
那時的梵未擦燃了兩個擦炮扔進正低頭弄打火機的顧辭的口袋裡轉身就跑,直到聽到響聲他才回頭。
他記得當時顧辭的表情是呆的,也不知道是被吓得還是被炸的太突然沒反應過來。
然後他倆打了起來。
顧辭單方面的毆打,當時他小得跟豆丁似的,壓根打不過比他高比他壯的顧辭,于是被揍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麼一鬧就驚動了家長們,顧辭挨了親媽一頓竹筍炒肉,抽泣的小梵未被爸爸媽媽抱在懷裡柔聲細語的哄着。
從那以後梵未再也沒磨過魏晴要給芸阿姨打電話。
小孩子都是很記仇的,總之因為這件事顧辭揍了他一頓,還有自己黏着他卻遭到頻繁冷遇,加上那年外婆去世了之後他再也沒有回過老家,記憶和情感經年發酵,梵未對他的印象隻剩下了沒什麼好感。
雖然他知道是自己理虧在先,是自己欠,但一碼歸一碼,那并不妨礙他對顧辭沒好感。
以前他們回到這是因為要陪外婆,梵未的外公走得早,梵嵩和魏晴想把老太太接過那邊住,享清福。
可是那邊離老家真的太遠了,跨了幾個省份呢,好歹生活了大半輩子,死了也好葉落歸根,而且老爺子就葬在這,老太太說讓他們好好忙他們的事業,有空回來看看我老太婆就行。
怎麼勸也勸不走,倔得跟頭牛似的。
他們夫婦倆也沒轍,隻好承諾有空了就帶梵未回來看看。
自從外婆走了之後,梵未已經很多年沒回來過了,兩旁早翻修過比幾年前還要生機勃勃,從前的大榕樹也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甚至樹幹還粗了一圈。
記憶中的場景好像變得很徹底,但又帶着小時候熟悉的味道跌重而至,似乎一點沒變。
這次回來主要是梵氏夫妻倆共同的生意目前處于上升期,接下來忙着工作和應酬根本沒時間往家跑。
他們不放心剛讀完高一的獨子一個人在家,雖然也有關系好的鄰居朋友,但畢竟遠親近鄰的也不好意思麻煩,而且他們害怕寶貝兒子受委屈或者不習慣想家了。
畢竟寄人籬下。
不久前魏晴在微信上就不經意的跟何芸說了一嘴,好姐妹當即表示:沒事,飯飯放我家養着,正好我還有個兒子能有個伴。
梵未因為名字衍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喊發,飯飯是其中之一,何芸愛喊,還有什麼飯團,或者在後面加個兒化音,親媽和親爹愛喊,有時候朋友同學也會喊幾聲。
魏晴連忙說不用麻煩,奈何架不住閨蜜的盛情相邀,而且想想小時候的飯團很喜歡顧辭,無奈之餘倆人一拍即合。
一中那邊準高二暑期提前開學補課,為了讓梵未能跟上這邊的進度他們就過來了。
飯團爹要處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走不開,所以這次隻有魏晴陪梵未來了。
一見面何芸就給好閨蜜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大人們在親熱的叙舊,梵未百無聊賴,下意識朝顧辭那邊看了一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兩人就對上了視線。
一時之間,小時候放擦炮的記憶席卷大腦,梵未握緊雙拳尴尬得想立馬跑回家。
但顧辭隻是用帶着點傲慢的目光輕輕掃了他一眼就别開了頭。
什麼都沒幹的梵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