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一中人才培訓中心默契地集體請假,隻有司星喬要準備集訓婉拒了這次活動。
這片離學校有一段距離,公交車坐了好幾站,是城中村,房屋是土磚結成的,屋頂是瓦片,青石闆鋪就的路面縫隙長滿了青苔,空氣中隐隐散發出一股黴味兒。
房屋緊挨着房屋,路很狹窄,跟着一條條小巷子左拐右拐像在走迷宮似的。
地上有污水,梵未一邊挑着幹淨的地方落腳,一邊忍不住問:“你怎麼老愛往旮瘩角鑽……”
其實上次沈驕家的店也偏,隻不過跟這次對比屬于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旮瘩角裡出珍味兒,”顧辭興奮地搓了搓手,“在這種地方發現好吃的跟發現寶藏一樣。”
“其實是大爺很多打交道的哥們家裡都比較困難住在城中村,他也喜歡去别人家做客——”徐铮接了一句,又撞撞陳昭行,“小謝家是在這吧?”
“嗯。”陳昭行答了一聲。
“那個啊,我記得他射手打得不錯。”許松林回憶着。
一聊到熟人,大夥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嚴卿歌追問:“上次心肌梗塞大爺送去醫院的是小謝的奶奶嗎?”
“不對,那是另一個,”林曉喻糾正他,“在隔壁區啦。”
梵未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述中拼湊出了一個愛打交道,人緣極好且非常樂于助人形象的顧辭。
簡直是根正苗紅回饋基層的頂級社會好青年。
在狹小複雜的巷子裡經過了漫長的七拐八拐,眼前的場景終于寬闊,此時人不少,像一個小型的集市,有些嘈雜,梵未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異常顯眼的牌子:劉哥燒烤。
攤位人不少,一群光着膀子的中年人面紅耳赤地喝着酒,一會大聲喊着劃拳的詞,一會又激動地把桌子拍得框框響。
“劉哥今天生意很好啊。”顧辭熟絡的上前打招呼。
被叫劉哥的攤主也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一條汗巾,正火熱地烤着串,一聽到聲意外地擡頭:“小顧?好久沒見你來了,帶朋友來聚啊?”
“對啊,來照顧照顧生意,”顧辭應着,找了個位置坐下,拎起有些油膩的菜單先遞給梵未,“看看要吃什麼。”
梵未也不客氣,點了幾道又把菜單遞給其他小夥伴。
燒烤的過程難免漫長,且他們之前還有兩桌客人,梵未想放松一下,但剛撐在椅子上就被突出的刺劃破了手掌。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梵未嘶了一聲擡手一看,被劃開了一道不算小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正絲絲往外冒。
第一變倒一,血光之災,簡直倒黴到家了。
“怎麼了?”旁邊的顧辭探頭,一看到他掌心的傷口立馬不淡定了,沖着燒烤架就喊,“劉哥!你這邊有酒精之類的東西沒!”
“酒精?沒有啊!”劉哥忙着生意,“不過那邊有個小賣部應該有賣,就往那邊,一直走大概五分鐘就到了!”
“呼呼呼——來,辭哥跟你買創可貼去,”顧辭接過陳昭行遞過來的紙巾捧着梵未的手吹了吹,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傷口,“不過你平常注意點,怎麼老受傷?”
手瑟縮了一下,梵未抽回手小聲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受傷的是我,你不用太緊張。”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的顧辭這會到是平靜了,他往劉哥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那好吧,早去早回。”
“好什麼,”許松林放下了正在打農的手機,“實在不行我陪你去。”
陳昭行非常有眼力見的拉住他:“沒事,飯團自己去吧。”
梵未告别衆人起身前往小賣部,微涼的晚風吹在臉上他才覺得好了點。
他覺得自己屬于向内求的i人,雖然小夥伴的陪伴和安慰很暖心,但有時他會更喜歡獨處消化這些不好的情緒。
腦子放空地走了會,小賣部褪色的招牌出現在眼前,梵未剛要路過胡同就聽見裡面傳來了一些聲響:
“都他媽那樣幫你了才給這麼一點?夠哥幾個吃啥?”
“就是,還不夠哥們買幾包煙抽。”
“快點的,這他媽被抓到搞不好要被勸退,這麼點糊弄誰?别以為是好班的老子就不敢揍你。”
梵未一扭頭就看見烏泱泱一片人背對着他,楊帆被狼狽的圍在中間。
關鍵是楊帆直勾勾的盯着他,眼裡閃着深深的不可思議。
“哥幾個跟你說話你他媽耳聾呢?”一個人往楊帆身上用力踹了一腳,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到梵未也是一愣,随後又輕蔑地笑着往那邊走:“喲,是你啊,正好,新帳舊帳一起算。”
那人算是熟人,因為是開學考坐在自己後面的平頭哥。
梵未:“……”
路見不平被迫吼,看來今天真是水逆得過分。
眼見平頭哥和幾個小弟越來越近,梵未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大腦飛速運轉着思索對策。
“我已經報警了,”大腦一片清明,梵未捏着手機又後退了一步,“對面的監控能拍到這,第一,你們現在走,第二,可以動手,但警察來了你們就進去蹲局子。”
平頭哥嗤笑一聲:“挺會唬人,待會揍你别哭着求饒就行。”
梵未雲淡風輕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你可以來試試。”
平頭哥又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最後臭着臉用肩膀撞開他,帶着一衆小弟走了,但仍不忘放狠話:“鼈孫,這次算你們走運。”
待平頭哥走遠了梵未才卸了力,肩膀靠在牆上吐出一口濁氣。
其實他手心和後背全是冷汗,剛剛壓根沒時間報警,他在賭自己的情緒夠穩定毫無破綻,賭平頭哥作為一個學生并不是那麼頭鐵敢跟人民的公仆碰一碰。
還好他賭赢了。
楊帆别過臉,極不情願:“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傷口又在隐隐作痛,梵未實在懶得理差點害自己陷入險境的罪魁禍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去便利店買了酒精和創可貼。
路過胡同看見楊帆還坐在原地,臉上和手上都有些傷口,梵未撕下幾片創可貼放在他旁邊,全然不理會對方是什麼反應又快步地往燒烤攤走。
他真的耽擱得有點久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顧辭将烤好的烤肉遞到他嘴邊,“攤子其實很幹淨的,嘗嘗。”
“老闆翻酒精的時候費了點時間——”梵未不打算把路見不平被迫吼的事迹告訴他們,手上有傷,另一隻手拎着塑料袋,他坦然接受了顧辭的投喂。
烤肉的焦香帶着些炭火氣混着濃郁的醬香在味蕾跳動,好吃得梵未忘掉了一切水逆。
他不知道為什麼顧辭看着他吃東西的樣子笑得特别柔和:“你要天天開心啊梵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