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掌門人是個女人,她名聲不好。都說她四十幾的人了,丈夫換了三四任了,不是在結婚的路上,就是在離婚的路上。
李家十年前出事了,掌門人原來是一對夫妻,出事後去世了。李家隻有一個獨子,名叫李元。李元失蹤七年以後,又出現了,重振了李家的企業。現在李家又重新回到了十年前的水平了。
李家是三大家中名聲最好的一家。李元沒有結婚,也沒有搞出花邊新聞來。
而厲家,掌門人是我的父親。
他......風流倜傥......哎呀,我不好說他倒底怎麼樣。
厲掌門的正房太太是個笑面虎。她聽說厲掌門又出去過夜後,總會笑盈盈地去找上門,拉着另一位女人的手叫“姐妹”。
但,事後太太的“姐妹”都不知道死在哪兒了、是怎麼樣死的。
我的母親很聰明,或者說是有心機也可以。太太喜歡在人少的時候說我的母親有心機,在人多的時候就誇我的母親冰雪聰明。
特别是在爺爺奶奶面前,太太一個勁地說自己不好,她不如我的母親年輕漂亮,也不如我的母親聰明。
然後呢,爺爺就指着我的母親破口大罵:“滾滾滾!”
奶奶則拉住太太說太太也聰明漂亮。
然後母親就拉我出去,剛出爺爺奶奶的房間,就遇到大姐姐厲倍伶。大姐姐會蹲下來給我糖吃,她帶着我和我的母親去她的房間裡。大姐姐彈鋼琴給我們聽。
父親有時候會讓我和我的母親和太太、爺爺、奶奶、大姐姐、大哥、二哥一起吃飯。
但是每次吃飯都很不愉快。
爺爺會罵。
奶奶歎氣。
太太自責。
母親沉默。
父親圓場。
大哥吃飯。
二哥發呆。
大姐講笑話。
隻有我覺得笑話好笑,但我又不敢大聲笑。
我數着碗裡的米粒,一粒一粒往嘴裡送。大姐的笑話像一把小刀,在凝重的空氣裡劃開一道口子。我拼命憋住笑意,把臉埋進碗裡,肩膀卻不受控制地輕輕抖動。飯桌下,我的膝蓋抵着桌腿,硌得生疼。這疼痛讓我清醒,提醒我不要發出聲音。
母親的手在桌下悄悄攥緊了我的衣角。她的手指冰涼,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細微的顫抖。我知道她在害怕,怕我又說錯話,怕我又惹爺爺生氣。大哥的咀嚼聲始終沒停,仿佛這場鬧劇與他無關。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把食物連同這個家的秘密一起咽下去。
那種飯局在我六歲時結束了。我的母親生病去世了,她死後,我被送回祖父祖母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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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彤說要教我彈鋼琴,她讓我在她的手心裡寫我的名字。
我很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厲、星、辰。
寫完後,她說要教我彈《小星星》,她說這首曲子很簡單,我肯定可以學會。
我記得大姐姐也教過我彈《小星星》,我還記得大姐姐叫我“小星星”。
我突然很樂意地伸手彈了起來:“哥哥會彈《小星星》哦!雨彤教點别的吧!”
“啊!哥哥騙我!哥哥明明說過自己不會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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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半個上午的鋼琴,小可愛傅雨彤說她要寫作業了。
我隻好在陽台上看天。天空很陰沉,又像是要下雨。我聽到傅成走近我,他站在我身邊問話:“你不回你父親那麼?”
“不回。”
“那你母親那裡也沒有親人了,誰照顧你呢?沒有人照顧你了,你自己也不會照顧你!”
“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我這個班主任就是多管閑事,想多留你住幾天。容我多問句,你身上有傷?”
我看着天空,今天和傅雨彤彈了半個上午的鋼琴,心情還不錯:“對。打架。”
“為什麼打架?以後離那些混子遠一點,你怎麼沒個正形的!再讓我看到,你的操行評定等級就是不及格了!”
我側過臉去看他,我扯起唇角:“不及格就不及格,多這一個不及格不多,少這一個不及格不少。”
我仔細想想,好像隻有語文和物理及格了。數學好像差一點就及格了,我斜視傅成,打趣:“你看看你這老師怎麼當的,我們班上有誰數學及格了?”
可能是我們班特别與衆不同,滿分一百五十分的數學,均分兩位數是六開頭。我們班集中了全市的問題少年,可能隻有我一個人還保持着天然黑的頭發。
我,沒有染發、沒有打耳洞,但是,我會抽煙喝酒。每次考試,我都盡力考砸。
我們班是H班,人特别少,才二十幾個,女生有三四個,餘下是男生。校霸就出在我們班,我被他揍過,我可不想考個班級第一招惹他。
校霸人稱風哥,名叫王天風。
就是那個晉陵三家之一的王家的人。
可天要亡我。
我哪知道我數學都不及格了,數學還是班級第一?我哪知道語文隻有我和風哥兩個人寫了作文,滿分六十的作文我才得了三十四分,居然會比風哥還高十三分?我哪知道物理随手填選擇題ABCD居然是全對?
結果總分又是我班級第一,沒天理了!放假後,風哥又來找我事。昨天晚上他把我帶到運河邊上的荒地狠狠地揍了我一頓。
昨天晚上還下了暴雨,我躺在泥水裡,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然後,班主任傅成撐着一把傘出現了,給我來了個公主抱,把我抱回他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