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七日,周日。
放假前的最後一周,明天後天就是打印論文,裝訂給老師。
半夜十二點二十七分,宿舍館的燈光慘白如晝。我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視線再次聚焦在筆記本電腦上。《近代建築論發綜述》的字樣在文檔頂端閃爍,光标停在第一千二百字處,已經停滞了十五分鐘。
右手邊的咖啡杯見了底,杯壁上挂着褐色的殘漬。這是今晚第三杯,但困意仍然如潮水般湧來。我摸出書包夾層裡的風油精,在太陽穴狠狠抹了兩下,刺激性的清涼感讓我短暫清醒。
"厲少爺,你寫好了嗎寫好了給我看看呗。"
舍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擡頭看了眼挂鐘,才發現已經淩晨四點了。窗外仍是濃稠的黑暗,隻有隔壁宿舍樓的零星燈光證明這個世界還在運轉。
"沒好,上課說的是不少于五千字嗎?"我擠出一個疲憊的微笑。
舍友點點頭走開了,回到了自己的電腦面前。我又上知網巴拉了幾篇文檔下來,打算徹底的成為學術裁縫,終于在東拼西湊之下,把文檔湊到了五千字,于是胡亂寫了段結論,點擊保存。
收拾書包時,幾張黃符紙從筆記本裡滑落。我迅速撿起塞回口袋,餘光瞥見舍友疑惑的眼神。這學期已經第三次了,再這樣下去,校園論壇怕是要傳出"建築學有會看風水的道士"的傳聞。
在宿舍開了空調,渾身都是粘膩的汗,剛好這個時間點也沒有其他人會去浴室了,我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打算去浴室沖個澡,明天下午才交材料,剛好可以舒服的睡個懶覺。
冷風像刀子般刮在臉上,我裹緊羽絨服往公共走。校園裡空無一人,隻有路燈投下長長的影子。
我終于掏出手機,為了專心寫作業,剛剛直接開了飛行模式,發現除了老師和班幹部發的交材料指南,還有李元的信息:「寒假來我這玩幾天?」
手指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我回了個「不」,然後關機塞回口袋。自從上次生日匆匆分别,我們已經一周沒見面了。他公司的事似乎很棘手,而我也被期末壓得喘不過氣。
更重要的是,父親和大哥的警告讓我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大哥真的拍到了我和李元的照片,那麼任何與李元的接觸都可能将我和他卷入危險——輿論壓力會迫使李元放棄很多東西,而厲家也會再次成為晉陵第一家。
我不知道越大的貪念是不是越會成為養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還是讓李元保持晉陵首富,把厲家擠下去,也能保障我的安全。
我也不知道神婆到底幫助了李元什麼,讓李元對我這樣的遷就。
宿舍走廊靜得可怕。我的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格外刺耳,驚醒了已經睡着的另一個舍友。
"少爺?"他睡眼惺忪地探出頭,"又通宵?"
"嗯,趕論文。"我歉意地笑笑,"吵醒你了?"
他擺擺手:"明天......不對,現在過十二點了,今天下午我們專業聚餐,你怎麼不在班級群裡面扣一啊?"
"可能去不了,"我推開門,"馬哲作業還沒寫完。"
關上門,我癱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闆發呆。書桌上堆滿了資料和草稿紙,其中一張上畫滿了奇怪的符号——表面看是潦草的建築學風水大陣,實則是神婆教的驅邪陣法。
沖了個冷水澡,我強迫自己睡覺。
一月八日,周一。
陽光漸漸透過窗簾照進來,室友們陸續起床,宿舍裡充滿了洗漱聲和聊天聲。
"星辰,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室友小王盯着我的黑眼圈驚呼。
"一點多睡着的。"我揉了揉太陽穴,"你們馬哲作業寫完了嗎?借我參考下?"
"老早老早寫完了。"有人扔給我一個U盤,"不過你确定要抄我的?我可是全系出了名的馬哲殺手。"
"參考,不是抄。"我勉強扯出個笑容,插入U盤。
文檔打開後我差點笑出聲——果然名不虛傳,通篇都是"馬克思說得好"、"恩格斯指出"這樣的車轱辘話,連個像樣的論點都沒有。但此刻我太需要一份寫的差的了,知網查的隻會顯得我硬抄的多,老師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先進的論點不屬于我,浴室我隻能硬着頭皮在舍友的論點上修修補補。
下午三點,我終于把打印的文檔交到了老師辦公室。我如釋重負,直接癱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
手機突然震動,是管家發消息,他叫我自己找家政和包車,把需要的東西帶回家,并且給我轉了一些錢。
自從回到厲家,我還沒有缺過錢,我看着卡上十幾萬的金額又多了三萬,陷入了沉思。每個月都有小幾萬的零花錢,但是我回去真的能好好過春節嗎,我盯着這條信息,睡意全無。窗外陽光明媚,學生們拖着行李箱歡笑着離開校園,準備迎接新年。而我,隻能被困在這個詛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