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供應問題暫得不到解決之法;是為其三。
宋晟末了緩緩道:“雖現有問題都尚可解決,但未免太過舍近求遠。”
“北巫正值内鬥,大可翻遠山,跨寒山道,過灑月關,群起而攻之。”
宋父沉吟片刻,搖搖頭,道:“不可。”
“全力打造渡海衛隊,一月之内,務必完成。”
渡海衛隊一事宋晟并未刻意隐瞞,反而命五兵尚書于三日後選拔善水戰者,加以重用。
另派人去南方民間走訪能人異士,看是否有精通造船之道的,重金犒勞,若造出的船得以适用,即可加官進爵。
“船隻問題解決得當後,糧草便簡單許多。”闵時安望着謝莊譯,繼續道:“派小五去廣川,本宮已為他安排好身份,命他全力以赴。”
“是,殿下。”謝莊譯垂眸應下,躊躇道:“殿下,西域特使将于半月後前來進貢,仆射将此事交于大鴻胪。”
闵時安點頭,示意自己知曉,問道:“有何不妥?”
“西域小公主将随行。”
“殿下二位皇弟都尚未娶親,與小公主年齡相仿。”
闵時安眸光微動,思索片刻後道:“本宮會同母後禀報,你且去将小五妥善送去廣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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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那可是黃金千兩!你不去試上一試?滿江南也找不出幾個會造船的。”一個魁梧糙漢隔着人群指着告示,推了推旁邊瘦小男人,慫恿道:“你确定不去試試嗎?”
瘦小男人卻努了努嘴,道:“得了吧!我這水平,也就隻造個遊船玩玩,哪裡造得出渡海衛隊要的船?”
身邊一個男人本擠着看告示,聞言扭過頭來,加入讨論道:“想來也隻有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悟隐先生足矣勝任。”
周圍的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道:“是啊。也不知悟隐先生看不看得上這差事……”
“誰會跟黃金和前途過不去呢?”
那瘦小男人感歎道:“也不知何時才能見悟隐先生一面,我自學造船時便已聽過他的傳說,由此心生仰慕。”
“……”
而他們口中的悟隐先生,正臉色慘白端坐在馬車裡,他頭暈目眩,連日奔波使他憔悴無比,要命的是,他前腳剛到廣川,後腳就被宋晟的人帶走。
連口茶水都未來得及喝。
“閣下便是悟隐先生?”宋晟見他面色不好,偏頭吩咐道:“給悟隐先生沏茶。”
茲事體大,他定要親自确認方可安心,他親自查過此人履曆,雖并無不妥,但他直覺有異樣,遂命人把江悟隐護送至上京。
江悟隐,也就是小五,将茶猛灌進口,緩了半晌,這才有所好轉。
“是,大人見諒,草民乘車一向如此。”他接着道:“草民于造船之術也隻是略通一二。”
“恐上不得台面。”
宋晟依舊笑着,江悟隐卻無端感覺到壓迫,掌心泛起細密汗珠,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
“悟隐先生不必自謙,聽聞夜平和北豐的戰艦先生都提供了關鍵設計圖紙,卻始終未曾露面。”
宋晟頓了頓,語調上揚,誇贊道:“今日得見,先生當真是年輕有為。”
“不過,悟隐先生怎得未曾取字?”
江悟隐已經将闵時安給他編造的生平倒背如流,因此他自然答道:“回大人,草民生于亂世,不幸流落至廣川一帶,若不是家傳平安鎖,草民當真連自己姓氏也不知曉了。”
“許是上天垂憐,最後真叫草民闖出些名堂來,于是就自己取了‘悟隐’二字。”
宋晟對此不置可否,看不出信與不信,江悟隐心中打鼓,愈發忐忑,面上強撐着鎮定,他本就不善與人交談,偏闵時安告訴他不必刻意,順其自然便好。
“叫先生憶起傷心往事,是在下的不是,宋晨,帶悟隐先生去客房歇息。”
江悟隐指尖微微顫抖,連前半句都沒顧上答話,趕忙推脫道:“大人不必了,草民身份低微,随意找個酒樓住下便是,怎敢勞煩大人?”
他捉摸不透宋晟,生怕他覺得自己身份存疑,夜深人靜時被悄無聲息抹了脖子。
不等他繼續出言,宋晟一個眼神,一旁的名喚宋晨的侍衛便已經上前引路。
江悟隐有些欲哭無淚地跟了上去,大有難逃一死的悲慘覺悟。
隻是他不知,如此反倒更加真實,這一切都在闵時安計劃之中。
宋晨将江悟隐很快安頓好,單膝跪地抱拳問道:“主子,還繼續查嗎?”
“查,查仔細些。”
“是。”宋晨應聲,轉身大踏步離去,瞬息間便不見了蹤影。
而在房中坐立不安的江悟隐本想寫信,起身拿筆之時卻猛然想起闵時安的叮囑,身形一頓,而後若無其事去随意抽出一本詩集,靜心研讀。
與此同時,房頂之上一個與瓦片幾乎融為一體的黑影,正在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