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邊城的前一日,路淩霄重替她安排的女夫子沒有來,她坐在窗台前,靜靜看着屋子裡的人忙碌,整理的東西從她這些日子置辦的衣裳首飾,到她着人去搜羅的各種書冊,滿滿當當裝了一整車。
她這才發覺自己不過在邊城待了幾日,便就有這樣多的行李了。
“小妹知曉我們要走了,想來見一見姑娘。”
白芨這句話踟蹰了至少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終于說出口,上回白萱來過,路淩霄便吩咐他不必再叫家中人過來了。雖不知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可那些日子路淩霄難看的神情也算給了答案。
不必多問便知曉這必定與周知意有關,隻是白萱這些日子纏着要來見周知意,他實在沒有什麼法子,隻能來問上一問。
周知意隔了許久才去問今日廚房可還做了新的糕餅,着人收拾了一盒荷花酥并花茶來,“将近午膳,事又多忙,她若是午後仍有空閑,便叫來嘗嘗廚房新做的糕餅罷。”
知曉這是不願讓路淩霄知曉的意思,白芨諾諾應下後,便當做什麼都沒說的模樣轉身離去。
現下這時節的邊城午後,雖天際高懸太陽,卻也不大暖和了,白萱裹得不算厚實,手上提着兩隻盒子,一雙小手不知是被凍得通紅,還是被勒的通紅。
“怎麼還帶了東西過來。”周知意遞給她一盞溫茶,小姑娘呷了兩三口,又在手中捂了好一會兒,直到身子暖和些了才靠近她坐下。
“這是姐姐上回給我帶走的食盒。”她将食盒打開,裡邊擺放着幾碟看上去還算精緻的小菜,“母親說姐姐離開建邺這樣久,或許是想用些廚子們日常不會費心去做的建邺小菜。她便憑着記憶做了些許,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口味。”
周知意瞧着她母親大約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微微颔首讓人将東西手下,“晚膳時我一定嘗嘗。”
小丫頭高高興興地掀開另一隻木盒,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着看上去并不算新的書冊,“這是我念書塾用過的書,雖是用過的,可卻還算幹淨。”
她拿起其中一本,細細翻給周知意瞧,裡間頭即便是寫了筆記批注,也都是幹淨整潔的,“想着姐姐這些日子在學北都話,這些東西或許是有用的。”
想要給她尋些新書怕是不容易,便就是這些用過的,邊城也是少見。這些日子在家中閑着,她便都整理了出來。
好歹算是她的一片心意,自己又恰好用得着,這東西的确算是送到她的心上了,“難為你還想着給我帶東西,這當真是極有用的。”
白芨笑得眉眼彎彎,将書冊放下又自己尋了處淨手,才自周知意推來的糕餅碟子裡撿了一塊荷花酥,“堂兄說姐姐特意着廚子新做了糕餅,那我便不客氣了。”
“叫你來嘗個新鮮,在我這處,也是很不必客氣。”周知意又給她沏了盞茶,往她面前推了推,便不再說話。
白萱雖看上去更像北陳人,行事不拘,可細微之處的做派又極像南齊人。這大約就是父母兩人生于兩國才能養出的獨特模樣,待她捧着帕子,将最後一口荷花酥送入口中,重又漱口,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去問,“我能與姐姐一道去北都嗎?”
眼見着周知意的笑凝在臉上,她才想到自家堂兄提醒過自己不要再提此事,她自是以為自己太過粘人,惹人煩擾,趕在被回絕之前忙又添了一句,“就當是給姐姐路上作伴,到了北都,姐姐若是不願意見我,我絕不在姐姐面前惹眼。”
“為何想去北都?”她看着白萱有些不明所以,在父母身邊待着,安安穩穩地做着家中嬌客,總比跟在她身邊做個侍候人的小丫頭舒服許多。
以白家如今在邊城能辦得起私塾的家底,很是不必将家中的孩子送來做什麼世家小姐的侍女。誠然,這侍女與侍女之間也是不一樣的,從前也不是沒有富戶家的女兒被送去世家小姐身邊做個侍女的例子,可那都是為了待上幾年再接回家去,給家中增添顔面用的。她如今的身份早不如從前了,放在她身邊的侍女,未必能增什麼光彩顔面。
“自然是為了家中父母。”她說得很是堅定,還要扒着手指細數緣由。
原本她父親定居此處是因着外祖父是罪臣,一家子流放邊城自是不能離開此處的,而後外祖父母接連病逝,白家打點了府衙,原本都要走了,又因兩國的關系緊張,戰事一觸即發,而耽誤了回北都的時機。
現下情形大變,趁着北陳方才接手南齊,許多事情還未落定,進出城門也沒有了先前的那些限制,這回北都的事,自然又被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