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淩霄回府當日,白家周圍被圍得嚴實,路家的謝禮與軟轎一同徑直入府,裡邊坐着的人連面都未露,依舊是叫人連打探的餘地都沒有。宮中遣了禦醫一道前往,待将人安置好了又重新把脈才回宮複命。
不過半日,宮中賞下來的藥材便如流水一般搬入路府,這樣的關懷備至更似是做給外人瞧的。不過這也是好事一件,有他引得外人注意,自是沒有人在意路家人離開後,那位應氏女是何時搬至了對面的宅子,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今日便沒有什麼新鮮事?”
白府主宅周圍的護衛盡數撤離,明面上一切恢複平靜,實際周邊安插的暗衛一個都不曾離開,隻是現下他們隻消看着偏宅的動靜,輕快了不少。
偏宅大門緊閉,依舊是不許任何人出入,裡間要用的一應物件甚至連每日廚房要用的菜蔬都要由白芨親自查驗過後再送來,他這家主做得似乎極為空閑,連這些瑣事都有空閑一一過問。
說起所謂的新鮮事,自然也就隻有他傳來的些許消息。
“說是二皇子的病還未有好轉,李老大人又病了。”白萱回憶着自己聽見的話,原樣不動地背給周知意聽,“說是日夜懸心,又兼皇上斥責,心下驚懼不安才病倒的。”
路貴妃對二皇子身邊人的處置不可謂不重,又有皇帝在旁看着,皇子殿中稍有相關的一應人等都被打發了出去,而被按上照顧不周這罪名的宮人,則盡數發落去做了苦力。
此番情境之下,李杞赦更不敢離開二皇子半步,連夜間都是在床榻邊的椅子上小憩的。即便是身強體健的青年人,都未必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更何況是他這樣原本身子就不好的老人家。
誠然,這其中定是還有路貴妃的手筆,這位貴妃娘娘的手段驚人,在每日送去的膳食之中動些手腳便足夠達成目的了。
李杞赦平日吃的湯藥不少,忌口的東西自然也有許多,隻是他的年歲大了,這些東西又一向是有人打點,他自己未必記得清楚。宮中的吃食又一向是膳房統一做了送往各處的,即便是其中混雜了什麼與藥性相克的,他也未必知曉,這樣吃上些時日,身子沒事才叫人奇怪。
這是最簡單也最不會引人懷疑的法子,日後即便是被查出來,不過也就是被訓斥兩句,再不會有什麼更嚴重的後果。
“既是病了,想必就該回府了。”
皇子殿原本就沒有多大,北城的皇子們又都擠在一處,連一點兒空間都少有,原本李杞赦留在宮中就不合規矩,若非看在李氏的份上,皇帝恐也不會容忍他在宮中待上這樣久,現下有了由頭,自也是要将人趕緊挪出去,未免再生枝節的。
“說是今日出宮,宮裡也不曾遣個禦醫一道。”
白萱嘟嘟囔囔地說着,周知意聽着也不甚專心,待屋中重又安靜下來,她才吩咐這叫将前幾日裁縫改好了衣裳都翻找出來。
在邊城未待幾日,衣裳匆匆忙忙做了出來卻也不大合身,在白府的這些日子閑着,她便叫裁縫都改了,衣裳方才送回沒幾日。
“姐姐這是要出門?”
衣裳送回來的時候,周知意連看都未看,隻說不出門怕是穿不上,又着裁縫多做了幾件常服。錦緞在北都都是稀罕物,白府着人送了許多布匹來,她卻是一匹都未看上的,實在無法,路淩霄才又着人去邊城采買。
離着布料運歸總還有些時日,她如今箱子裡的常服也是盡夠她替換,現下翻出這些衣裳來,總歸不是為了看的,“先前不是還說北都不安甯,出門易惹事端麼?”
這些日子緊閉的府門不知擋回了多少前來拜訪的人,就連對面白府都替她拒了許多帖子,白萱不明所以,但卻樂得在府中待着。
且這些日子女夫子也才上了幾日課,周知意如今看着那些北陳字,倒是能認出一些,與外人用北都官話交談卻還是有些不成,有時夫子說上一句她還得想上許久,才能明白方才說了些什麼,更是不好出門與那些世家子弟交談的。
不論怎麼看,出門都不是件簡單事,更何況,路小将軍也沒有打開這宅院府門的意思。
周知意漫不經心地翻看着衣裳,邊城的布料與建邺相比總還是要差上一些,不過總也好過北都的,指尖劃過略有些粗糙的織金緞子,翻轉的扁金線略略一動,複又恢複原樣,這樣的緞子,從前壓根送不到她的面前。
自離開建邺,時時事事都在提醒着她今時不同往日,隻是再如何不同往昔,她總也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