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人還活着,那便是現今最重要的。
她稍稍有些走神,手中的簪子與皮膚略有了些間隙,路淩霄幾乎是在同一刻伸手掐住她的手腕,将手肘向外拉出好一段距離,才生捏得她失力落了簪子。
腕間的痛意逼得周知意回過神來,仍舊維持原狀的手掌微松,即便用盡全身力氣也掙脫不開。
“我絕無欺辱之意。”他緊扣細弱的腕骨,即便手下的肌膚已呈現出不同尋常的粉色,虎口緊貼之處還能感受到跳動不止的脈搏,路淩霄有些分不清他們兩人究竟是誰在止不住地顫栗,“絕無。”
細長的脖頸上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傷口,溢出的鮮血并不算多,現下已有些暗紅發褐,輕輕一觸便能摸到血痂,路淩霄松開手欺身上前,微涼的手掌扣住她的脖頸,拇指在傷口周邊徘徊,半晌才又輕輕松開。
“好在傷口不深。”他帶着後怕喟歎,又似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再一次向周知意妥協,“日後若要出門,千萬記得多帶些護衛,去哪裡都好,隻遣人告知我一聲便好。”
周知意定定看向他,并未開口,許久才聽她低聲道,“拜帖是喬二姑娘遞的,你應當知曉。”
“我自小并不與喬家兄妹們一道長大,幼時念書也是分開兩處,與他們并不十分相熟。”喬氏待他好,隻因着他是路家的嫡子,外祖及舅父對他的教誨嚴苛,每日除去在學堂念書,便就是待在書房,并沒有一點兒旁的事可做。
而至于那些喬氏的表兄妹們,不過也隻年節見上一面,連話都少說幾次,至于那位喬二姑娘,他更是連長相都覺模糊,“不過喬家的家教森嚴,當是不會讓你不快。”
“不快?”她倒是沒有想到或許還有這樣的可能。
以她從前見到過的那些世家子弟們的表現來看,即便心中再如何不快,面上也總是不會表露分毫的,這樣的做派好也不好,有時瞧着他們虛與委蛇的模樣,倒很是希望這些世家裡長出來的孩子們能更幹脆果決地表現出自己的喜惡。
“她若真叫我不快,那我也不會叫她暢快。”
路淩霄像就在等她這句話一般,聞言即刻露出了笑意,上揚的嘴角勾出極為好看的弧度,并在臉上維持了許久,“隻要阿意心中暢快,做什麼都好。”
這話出自真心,她能看得出路淩霄是當真不在意那位喬二姑娘,也能看得出他現下還顧及着他那外祖父,“你倒不怕我得罪了喬氏。”
“尋常人家的孩子之間還易拌嘴,惹個不快,更遑論是北都與建邺這兩處全然不同的地處,養出來的孩子。”
他說得很是有理,隻是不知喬氏吃不吃他這一套道理,周知意嗯地一聲,将話茬轉向了旁處,“白芨今日怎地沒來。”
今日之前,她還以為這消息是路淩霄示意白芨透露給自己的,現下多少能猜到這是白芨自己所為,周知意自是不知白芨心中如何作想,也是不知他打着什麼主意,隻是這都不大重要。不論如何她能提前知曉這等消息,而非是在事到臨頭才被告知,總歸是要謝上一謝他的。
“他為何沒來,阿意這般聰慧也猜不到嗎?”
周知意呵出聲來,倒是不與他繼續這樣的啞謎,“他如今好歹是白家家主,路小将軍即便是要發落,也該給他留些顔面,說到底,他也是你如今唯一可信的左膀右臂。”
白芨是這北都唯二明确知曉她身份的人,許多事自然還是得由他去辦才便宜,周知意沒有自找麻煩的習慣,自也不希望身邊再換上一個旁人來傳話辦事。
“阿意對他,倒要比對我還關懷幾分。”他垂着眼眸,看向手中的銀簪,這簪自方才就一直在他手中,沒有一時放下,“自始至終,阿意都未問過一點兒有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