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參與皇權鬥争的實在不多,約是覺得皇權并不穩固,很不必将一族的上下的身家性命全都搭在這虛無缥缈的權勢之上。
而至于李杞赦為何願意摻和到皇權争奪之事當中,這恐怕隻有李杞赦一人知曉。
“路家起勢仰賴皇權,路家人養出來的皇嗣,自然也就隻能仰賴皇帝這個父親,這般便能籠住皇帝的心。且二皇子出身高貴,年歲又長,日後出入朝堂培植自己的勢力也是便宜,這般準備齊全,往後若要議儲,又有誰能與他比肩。”
路貴妃深知她說的都是實情,面色不大好看,她自然也是知曉李氏的打算。初入宮中之時,她也是當真用心教養過趙慎的,隻是那孩子身邊李氏的人太多,即便她想親近,也總覺得親近不得。而後有了自己的孩子,雖不如從前那般事事過問,可到底也是從未有過疏漏。
而至于皇權……她自也是心動過的,人心本就是偏着長的,旁人的孩子再好,到底比不上自己的孩子。
“李老大人的身子實在太差了。”她接過周知意的話茬,輕描淡寫地繼續往下道,“故而他出了一個要讓趙慎與福安公主聯姻的昏招。”
這招實在是昏頭得厲害,路貴妃在宮中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幾乎是要笑出聲來。皇帝正是忌憚這些皇子的時候,這時明目張膽地去給正值壯年的皇帝添堵,與将儲君之位拱手讓出沒有一點兒分别。
她不過是在後宮稍做了些手腳,甚至都沒有親自出面,便讓這親事作罷,誠然,而後路淩霄再與福安公主議親之事她是出了些力氣的,這樣好的助力給旁人不如給自己,隻是可惜南齊太不中用。
“貴妃既看得清旁人的事,怎麼輪到自己又像是糊塗不明了。”周知意挑着眉看向路貴妃。
外戚勢力過甚,難免會叫皇帝煩心,如今路家已是烈火烹油,整個北都再沒有比路家風頭更甚的,此刻要給路淩霄議上一個北都的世家女為妻,豈不等于在翻騰的熱油之中加上一勺冷水。
皇帝方才了結了一個李氏,若再出一個路家,周知意不用想便知曉路淩霄将會受到怎樣的算計,“貴妃是皇帝的枕邊人,多少也知曉一些他是何心性,若再來一個勢力龐大的外戚,這外戚能否有李氏這般不受牽連的好運,貴妃當是比誰都清楚。”
“路家,可是沒有根基,僅靠軍功起家的,一切都隻依仗着皇帝。”
路家是皇帝擡手提拔的,自然也可覆手打壓,這不算什麼難事。同為沒有什麼根基的皇帝,他自是更喜歡更叫自己掌控的東西,這也是為何整個宮中,出身好過路婉的有許多,卻偏是路婉這個出身新貴,沒有根基的人來做這個掌管後宮的貴妃。
“喬氏與路家本就是姻親。”路貴妃蹙眉反駁,路淩霄甚至是喬家延請名師教養着長大的,這北陳誰人不知路淩霄與喬家關系密切,“親上加親的事,算不上什麼拉攏世家……”
“可喬夫人已然過世,路大将軍的繼室也并非喬氏長房所出。”
這樣一個說親不親,說不親也親的姻親關系實在不算牢靠,也正是因着這樣不牢靠,皇帝才未将此事太過放在心上。
“而至于是否算得上拉攏世家……”周知意看着路貴妃的眼睛,很是誠摯地發問,“是與不是很是要緊?皇帝以為是,便就是了。”
分明是春日,路貴妃隻覺後脊一陣發涼,甚至忍不住起了顫栗。這話說得有理,皇權之下,是與不是又有什麼要緊。
路淩霄的親事不能馬虎,若真是選上一位尋常女子,也易叫人多想,讓人覺得路家在暗中搗鬼,未懷好意。若是真按着她的意思來,難免又叫皇帝猜忌,思來想去,如今最合适的人選竟真是眼前這位。
出身應氏,且應氏盤踞建邺與北陳離得甚遠,既不會對皇權有何威脅,又能兼顧路家的顔面。
“你當真很是聰慧。”路貴妃半晌才歎出一句,“屆時你與淩霄成親,本宮……自會送上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