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成川醒來發現林音跟他睡在地上,不僅如此,這小子還一個勁往他懷裡鑽,他翻身坐地鋪上,擡頭看四周滿目迷茫。
這個季節天氣并不冷,芒鎮這地方濕熱,李成川臉上有點癢,一摸好像被蚊子咬了兩個包,他伸手撓了撓。
怎麼個事?他漸漸回想起來,瓦房木屋中簡陋,冷鍋冷竈的,李成川來不及感歎悲傷,他看了下時間,起來開門。外面果然已經有人來幫忙,李成川把人迎進房後,快步走到土竈邊蹲下,伸手拍了拍林音的臉。
怪了,這小子的臉嫩白無痕,蚊子也不咬他?李成川覺得腳環處都有點癢,這該死的蚊子淨欺負外地人?
“小林音還沒醒?”有人問。
林音讓李成川兩下拍醒了,醒後也是一臉迷茫的望着衆人,然後表情漸變,最終沉郁。林音起來利落的将土竈邊的被墊收起來,李成川跟着王長他們商量今天要做的事宜,王長,就是送林音外婆去衛生院的中年男人。
寨子裡的人陸續過來幫忙,其實這場喪事的辦理由于主人家的緣故已經特别簡化,但即便如此,也并不輕松。
李成川跟王長他們商定事後,抽空給組織援教的負責人打了電話,并且又跟幾個要好的,包括劉梅她們都通過話,大概意思就是他不跟他們一起回去了,到時候自己走。順便讓學校裡的人幫忙弄下離開的一些手續程序之類。
“好吧,那到時候回去再見。”
“有機會再請你們吃飯!”他打完電話看到林音在屋檐背後望着他,李成川走過去,對着這小孩,李成川已經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
“我不走。”
“先把你外婆的事辦完再說。”
林音嗯了一聲,然後兩人分開各自做事。
王長請了做法事的先生過來,李成川跟着他們忙前忙後安置靈堂,然後配合那些先生做法事,搬東西,弄木材。
林音則跟着那些婦女,收整瓦房裡的器具生火做飯,而生火做飯也不是件輕松事,因為要做在場所有人的飯。他一個小子在一群婦女中有點突兀,不過這主人家也沒有多餘的人招呼了。
設好靈堂道場先生做法,瓦房中的雜物被清理開,竹林中便全是先生做法的唱念,配合法器敲敲打打,夾雜着前來幫忙的人聲談論,顯得悲怆又多一分熱鬧。
白日匆忙過去,到了晚上依這邊喪事的習俗,要親人輪流圍着棺材來哀悼,這一儀式開始就不能停,長達幾個小時。林音家近親已經所剩無幾,遠親寨子裡還有幾個,這儀式由最至親的林音領頭,後面的人持香圍着棺材繞拜。
唱經法器敲打,安頓棺材的屋子香熏火燎,李成川看跟在林音後邊的幾個親戚,不知道是被香薰的還是悲傷,眼眶均濕了,人們邊走邊拜,用手擦拭着。唯獨那小孩,表情木然,滿臉疲憊,一滴淚也沒掉。
深夜又進行了一些儀式,然後吃飯,吃完後安排做法事的先生落宿,人們陸續又走掉,第三天又來。這樣過了幾天,李成川跟林音都是白天各種忙活,晚上人走後,兩人精疲力盡,在地鋪擠做一團,話都說不了幾句就睡覺。晚睡早起,紛亂吵雜,一連幾天下來一大一小精神面貌都不好。
終于到了停靈完畢的最後一天,天要黑的時候,王長叫林音跟幾個親戚帶着老人生前所用的衣被舊物去焚燒。焚燒點并不在竹林,而是在路邊,李成川跟着去了,聽這裡的人講,這麼做是的意義将老人在人間的舊物送下去給她。
月光零散,路邊空地,那些舊物,衣服被褥被輕易點燃,火焰熊熊升起,快速吞噬着一個人的過去。李成川看小孩一樣一樣的撿着,慢慢扔進去燒,快燒完的時候,王長說可以走了,幾個親戚便随王長往回走,李成川去叫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