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丁轶就撇嘴了,“你不在府裡當差,你是不知道,咱們這個琏二爺可是個油鍋裡的錢都要撈出來花的人物,而且克扣賊狠,真找了他,别說利潤分成,咱就淨等着白幹活吧!”
“那個琏二奶奶就更不得了了,怕是個蚊子從她眼前飛過,蚊子腿都得給你扒下來摟到她自己手裡去,不讓她扒一層皮她絕對不放過你,這能讓他倆知道?”
既然八卦起了頭,丁轶也不在乎說得更多一些,他小聲道,“你知道近幾年府裡發月錢,也就老太太和二太太那兒還能及時領到,别的地方,包括大太太那兒,那是一月更比一月晚,下頭的人都在議論紛紛,沒有人不恨她的。”
顧二明很捧場,驚訝地問道,“為什麼啊?晚了對她有什麼好處?”
丁轶哼了兩聲,輕聲說道,“有幾個兄弟懷疑她拿着咱們府裡的銀子在外面放利錢呢,可惜沒能抓到她的把柄。”
顧二明趕緊勸他,“人家太太奶奶們的事,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說句不好聽的,這府裡上上下下幾百口人,輪得着你上趕着沖在最前面?月錢比你多,排在你前面的人多了去,哪就用得着你在前頭沖鋒陷陣的?”
顧二明安撫他,“你啊就是性子急,讓人一拱火,脾氣上來就去當出頭鳥了。你家裡爹媽不頂事,冬青妹妹現今又陷在了府裡,全家上下都指望着你,可不能再這麼莽撞了。”
丁轶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哎……我這也是心裡憋的慌。”
顧二明很能理解他,眼看着熬出頭,結果倒在了黎明前夕,他沒像另外幾個小子那樣自甘堕落每日酗酒,被打壓多年還能天天去尋出路,已經是心理抗壓能力很強了。
如今日子有了盼頭,一時心情激蕩也是有的。
不過能讓丁轶這麼憤恨的,顧二明問道,“是不是冬青妹妹在東院被怠慢了?”
丁轶愁容滿面,“可不是?府裡那個大太太,那就是财迷,貪得過分。早先的時候,就讓她身邊的媽媽代領了東院的月錢,然後她下放的時候,直接就扒了一層。對待大老爺的身邊人,那就更直白了,不帶掩飾的,月錢到手能有一半,已經是她大慈大悲大發善心了。”
顧二明目瞪口呆,“這麼明目張膽,沒人跟大老爺告狀的嗎?”
丁轶也很無奈,“大老爺萬事不管,隻要他自己有吃有喝有金石古董賞有丫頭玩,沒人撞到他頭上,他都是充耳不聞的。我妹妹之前透過風,不過大老爺懶得搭理這些瑣事,直接賞了她兩匹緞子,幾個金銀锞子讓她拿去玩。”
“那你說去找大老爺……”顧二明不解。
“大老爺手松,買個丫頭幾百兩買把扇子上千兩眼睛都不眨。我妹妹以前偷偷和我提過,聽說先國公夫人的嫁妝體己私庫都在他手裡拽着,我妹妹再在中間說和說和,他定看不上咱們這小打小鬧。但咱們這是白送他的分潤,傻子才會拒絕白送的銀子呢!”
丁轶的小算盤打的叮當響,再說大老爺都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了,肯定比他更需要這神藥。
既然藥方有了,隔日不如撞日,丁轶直接進府去找他妹妹去了。大老爺的新鮮感去的很快,到手了就很快丢一邊了,冬青算是腦子比較清醒的一類人,受寵的時候給自己謀到了姨娘的位置,這樣失寵了最起碼還有漲了的月錢,和伺候的丫頭婆子。
那等昏了頭的,真以為自己是大老爺真愛的傻子,像是夏荷、秋桐什麼的,當初被大老爺得了手,寵了一陣子,現在被他丢在腦後,還是隻能可憐兮兮地幹着丫頭的活計,多虧。
丁轶找過去的時候,冬青沒有在自己屋裡,同看院子的小丫頭打聽了下,說是在琮三爺那邊。丁轶給了她幾文錢,讓她幫忙把他妹妹叫出來,小丫頭接了銅錢掉頭就跑了。
沒過一會,冬青就從院角拐了出來,她穿着一件妃色長夾衣,底下系了一條蔥綠的裙子,素白的臉上抹了口脂,紅豔豔的,耳邊隻墜了一粒簡單的金珠子,頭上簪了兩支海棠花樣的金簪子,另有一朵紫色的絹花。
東院地方小,冬青是個姨娘,沒有自己的院子,不好将自家哥哥帶到自己屋裡去,隻能讓他去院子外的亭子裡坐着,叫小丫頭上了茶,又給了銅錢讓她去廚房要了一碟糕,這才問起有什麼事。
丁轶和她說了複元湯的事,冬青想了想,道,“哥哥你有這個上進的心,很好。我雖然沒有以前那般得大老爺的寵,但因着這段時間照看琮三爺,在大老爺跟前也能說得上幾句話,我去給你打聽打聽。外頭的事我是不懂的,但你如果真要做了,在主子前面讨了差事,就得把它做好了,不然把我的臉面都丢盡了。”
冬青長得好,腦子也好使,要不是哥哥突然被攆了出來,家裡十分拖累,她還在往老太太院子裡使勁呢,做什麼來當這個苦哈哈的姨娘,主不主仆不仆的,尴尬得要死。
這榮國府的姨娘,不是像二房那個周姨娘那樣跟個活死人似的,就像趙姨娘那樣孩子都要說親了還在正房夫人屋裡打簾子,是個人都能啐她,沒個體面,要不就是大房這邊鐵打的老爺流水的丫頭,死的死,去的去,還不如主子身邊倚重的丫頭有體面得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