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這是一場奇特旅行,死了,卻還活着。
隻是死不死的,卻也不是他所要顧及的,原本他就是要下來的,現在下來了,先别管怎麼下來的,終究如願了不是?
山中無四季,但,黑白晝夜明。
荀古知道黑夜什麼模樣,有星子是最好的,若是沒有星子綴滿,也有月明煌煌,即便是無星無月,有風有光景。
可眼下他連光景都沒了。
陳集和隋甯都說這下面另一副光景,這麼想,另一副光景也是光景。
這是活土,顧名思義,活着的土。
當然,土活着這件事太過于匪夷所思,因此,活土隻是流動的土。
沒有房間隔闆,也沒有盒子箱子,周身全是土,拓出來那就是人形闆闆。可奇異的是這裡呼吸通暢,行動自如,與在外面沒什麼兩樣,荀古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他死了幾遍沒人氣兒了,還是這裡的設定就這樣,總之是,既來則安。
陳集還說過,這裡是真正的禮堂,按荀古的理解,這裡應該是祠堂,所謂祭祀,所謂嬰孩祭祀,那就連通陰鬼地祠,無禮有祭,謂之祠堂。
荀古有些想念鬥地主的兩個人了。
往前走十數步,不論方向,按照上面來說應該是禮堂的位置,或者豬圈的位置,也可能是另外的方向,荀古聞到一股味道,這味道帶着淡淡的清香,像白桦那裡洗手用的皂液,也像某種山野植物原本的味道。
荀古腳下不自覺快了一些,再五六步,竟然豁然開朗。
“嘶~”
荀古為眼前所見感到有那麼一絲絲驚訝。
眼前先是有些微弱的光亮,沒有土牆,光亮之中可以看出有一片空地種了什麼草木之類的東西,但這不是荀古驚訝的事情,他驚訝于這些草木四周立着一個又一個的小墩墩,有的一臂長短,有的稍微長一些,大約到荀古的腰胯地方。高高低低,并不平齊。
這樣的環境下荀古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那些嬰孩的屍體。
倘若荀古上前仔仔細細地看看,他會發現這些嬰孩要麼肢體短缺,要麼器官殘壞,總之不全滿,個個有瑕疵。
可惜沒等他上前仔細看,草木中間攏起一簇火光,燒着草木杆葉,轉瞬之間便将這裡燒了個幹幹淨淨。
火滅之後香氣刺鼻,直沖天靈蓋,荀古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香味是那些草木散發出來的,燃燒使得香味彌散,聚在這個狹小不通風的地方出不去,不太好受。
可喜的是……也并不可喜,隻可悲可歎可憐,可說道的不過是荀古終于有了能不受活土親昵的活動空間,
荀古沒有動,在他看來,這個地方到處是魂靈,而嬰孩那純淨的魂靈最容易變成惡靈,雖然他不信這些,也由不得他信不信。
“這一案已經不是簡單的案子了,越來越邪門。”荀古連連苦笑,“我要是知道這場遊戲的發展是這樣的,甯願這輩子不要全骨,也不要來這破地方。”
說歸說,荀古還是穿過這一片空地繼續往前,因為這裡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當然,再往前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
白桦頻頻作嘔,早晨起來也沒吃什麼飯,到了中午時候被水青拉到飯桌上說什麼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不行,才勉強吃了幾口,吃完就吐了。
白桦不比荀古先發現這場遊戲的變化,但從他知道這場遊戲的操縱者另有其人,或者說這場遊戲本來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時候,發生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相反的,他現在更想給荒夏守靈。
于是,白幡就這麼挂了起來。
白幡挂起來的同時荀古掉了下去,餘下的人走也走不掉,瑟瑟發抖忐忑不安久了竟然時不時會忘記身處危險之中,看着荀古的一舉一動,像電視劇,跌宕起伏,又有些精彩。白幡起,荀古掉,餘人大呼。
白桦也愣了愣,原本以為死不了夠離譜,現在看看,死不了算什麼,既死又活才帶勁。
“呵,說什麼好遊戲,說什麼好好辦,早該想到的,荒夏的嘔血之作,怎麼會那麼簡單就讓我占了,果然,我就适合做個管家,荒山荒殿荒夏,種了一棵白、桦……”
“白管家,法典司來人了。”
白桦:“……”
白桦:“這次又是誰?等等,五大助力出走了一位,入案了兩位,頭前又來了一位,就剩落疾大人了……是落疾大人嗎?”
“他說他叫許慈。”
“誰?”
許慈,上城法典司預備司長,人人都知道他會是下一任法典司司長,獨獨他自己好像不當回事。
許慈常年在家裡窩着,而他每天要做的事情是修法典和讀法典,各樣的法典他都看過,可他記性不好,看過了也記不得多少。
都說許慈能成為下一任司長是上頭在告訴大家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