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古不能不出案,他是這一整個“遊戲”的指望,白桦不允許,上城法典司的貴人也不允許。
可話說回來,在案中的到底是荀古本人,怎能左右他的意願呢?
陳集是不會做這些事的,他一向都隻會看戲,他的目的似乎沒有人能知道。荀古問完他這個問題後自己想了良久,終于他向那五個人走去。
“欸,你不打算和這些女孩說些什麼嗎?”陳集身後喊他。
荀古沒有回頭:“總歸是要消失的,說什麼不說什麼有什麼必要呢?”
陳集發出一聲冷笑,是冷笑不是嗤笑也不是尋常的笑,他卻走向那些姑娘,對為首的路姑娘說:“借了你們的魂魄,千歲塔會給對應的報酬,陽光最熱烈時你們會離開,不要留戀,來世會見。”
路姑娘帶着姑娘們朝陳集欠身道謝,陳集點頭回禮後也朝着荀古去的方向走去。
那五個和荀古一起入案的人此時正精神不濟地在地上爬行,荀古沒有走到他們身邊,反而上了清壇,他現在需要解密的事情太多了。
“時序,你知道千歲塔嗎?”荀古忽然問。
時序才要說話。
荀古說道:“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千歲塔,而是真正的千歲塔。”
荀古沒有等到時序的回答,因為陳集跟了過來。
陳集站在清壇下仰面清壇上的荀古:“你該作個決定了,不是嗎?那支筆一旦啟動就不能收回,你告訴我的。”
是的,那支筆一旦啟動就不能收回,這意味着荀古要出案了。
“要是我不出案呢?”
“我說過,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陳集極富耐性,“你可以試試,無非是一條命。”
“無非是一條命……”荀古在清壇上坐下來,背靠着柱子,“陳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個遊戲嗎?”
陳集:“不是遊戲選中的你嗎?”
荀古搖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你知道我天生缺骨,‘骨’對我的吸引是緻命的,某一天,算起來約摸是荒夏還活着的時候,我的草屋裡來了一位客人,他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找回我缺失的骨,我半信半疑,他又說這場遊戲是荒夏促成的,那是荒夏,這相當于有官方認證,我打算試試。你說第一案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機警的,不與人交,頭腦清醒,可為什麼到這一案我就開始糊塗了呢?我也不知道。我的冒失讓我一步步走到人前,短短幾天我見到了許多從前沒有見過的人,經曆了半生都不曾經曆的事,我怎麼就成這樣了,還有……”
荀古沒說出口的是不僅他變了,陳集也在變。陳集的改變是随心所欲,他卻是痛不欲生。
“冒失?”陳集忽略荀古沒說出口的話,轉而對這個詞彙很感興趣,“你說的冒失是從你修改遊戲規則開始嗎?冒失嗎?我覺得還好啊,如果是我,别說是改個遊戲規則了,我能讓正常遊戲辦不成,相比較之下,你簡直太正常了。”
“什麼叫正常?”
“按部就班,順大勢之流行事,不逾矩,不說己,太陽朝升暮落,你我昏睡晨起,春種夏長,秋收冬藏,生老病死,周而複始,歲歲綿長。”
陳集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遠眺不知何方,荀古則看向他,荀古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平和與從容,就像他所說的這些是他所向往的一樣。
“你想過這樣的生活嗎?”荀古問。
陳集收回目光沒有答話,他雙手回攏,像是在做什麼動作,說着:“你該出案了,不要輕易嘗試,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這話由不得荀古反駁,因為那筆已落在他面前,沒有人說話,它卻在洋洋灑灑地書寫結案。
“這……”
“那兩個人你帶走,這三個人該去什麼地方去什麼地方,荀古,我們下一案見,再見時聽白桦的話,殺了我吧。”
陳集還補了一句:“如果你可以的話。”
荀古眼睜睜看着陳集繼續手上的動作,這一次陳集甚至不需要讓他先昏過去或者背對着他。
*
荒夏的骨灰沒有被揚,心力憔悴的白桦站在長桌旁莫名其妙接住了突然出案的荀古。
持續暴亂的衆人忽然安靜,白桦則拖拉着荀古去了他的辦公室,随着辦公室門關上落鎖,裡頭發生了什麼外面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其他人無所謂,頭一個不樂意的當然還是水青,水青腿腳不好,走的自然慢,他甚至沒趕上辦公室的門打開再關上,在門落鎖後他在勉強站到辦公室前面。
“白桦!”
“砰!”
門碰撞的聲音回答了水青的那聲呼喊,也把這暫時的沉默震碎。
外頭大廳再次陷入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