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不會?”
“不會。”
“水澆呢?我是說如果我穿過水幕,蠟燭怎麼辦?”
“也不會,但……”
“什麼?我總要問清楚道具的規則吧。”
“蠟燭穿過水幕時,水落在蠟燭上,水火相碰,會撞出一個圓形界,而再有水落在這個圓界上就會濺落一旁,可能落在你身上。”
“多麼大的圓界?”
“大約,頭那麼大吧。”
“嗯,那确實會濺落在我身上。”
“死在千歲塔能進輪回嗎?”
“不能。”
“六界之外?”
“不懂。”
“哦。”
時間真的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荀古毫無頭緒,他原本是個不會胡思亂想的人,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冷漠型人格,對除自己以外的事情并沒有那麼關心,而最近他不太一樣,他居然會想很多有的沒的,這讓他感覺不太妙。
“其實,我和陳集不熟。”荀古這麼說。
厄吉倒也沒讓他冷場:“你們是夥伴。”他不是發問,而是陳述。
“隻是一起入了幾個案子而已,還都是糊塗案,算不上是夥伴,你知道什麼是夥伴嗎?”
“相熟之人?”
“是了,可我和他并不熟悉,我隻知道他是筆記世界的人,而你應到知道,他有他的目的,我們之間甚至要彼此殺戮,這怎麼能算是夥伴呢?夥伴要共進退。”
“所以你不要救他?”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你将我的性命和他聯系在一起,我不救都不行。诶,我要是不救他,用他的命換我的命,行嗎?”
“不可以,他無欲無求。”
“我讓他有欲有求,你不就能殺他了?”
這一次,厄吉沉默了。
荀古:“你殺了他,放了我,他是擅自闖入者,我好歹有個鑰匙,何況外頭還有保護我的人,你要想如何殺他,還要想如何殺我,與其困頓,不如雙赢。”
厄吉還是沉默。
明燭兩支,一紅一白,一生一死,一吉一厄,荀古尋着“厄吉”的名字探索千歲樓的法則。
人生世間不過一善一惡,善惡滋養厄吉,壘起千歲塔,看那一圈圈白燭便可知闖進千歲樓的人不在少數,可有厄吉在,這些人即便是兇神惡煞也難逃跪地求饒,求饒那一刻會不會判定為善呢?
僞善也是善,追悔莫及也是善,倘若有人一惡到底,梗着脖子硬扛呢?口出惡語化濁呢?
“我救不了他,别說水幕了,走過去爬上去都費勁,還要解開鐵鍊,又無長梯斧鑿,我無能為力。”
“你确定要用陳集的死換你的生嗎?”厄吉終于出聲。
荀古不耐煩的樣子:“是,我确定,但一定要我活,不能雙死。”
厄吉似乎還想勸說他:“三案中你心細膽大,每一次都能結案,法典司的人信你,荒夏身邊的人信你,就連那些被卷進來的人也信你,你在千歲塔是良善之人。”
“良善之人也難逃一劫,不是嗎?我被荒夏的管家忽悠進來,陷入必死之局,缺骨少血的我還要穿過水幕救下束縛之人,恕我無能為力。”
“再想一想呢?你可以活,隻要救下他……”
不等厄吉的話說完,荀古脫口而出:“你也有人的心性,并非機器,說什麼神神道道,無情無欲,其實裝腔作勢而已。”
厄吉:“……”
“我看你将這塔收拾的幹幹淨淨,想必不想它沾染污血。”荀古話音落,忽的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跑向那水幕,與水幕毫厘之差又停住,十五秒,蠟燭繞動,蠟燭穿過水幕的那一刻荀古側身于蠟燭之下一同穿過——厄吉的聲音傳來,帶着不可思議。
荀古已立于水幕之後。
方才他席地而坐靜聽水聲,落地鑿鑿,落在身上想必砸個窟窿。他身單影薄,挨不起這一下,也因他身單影薄,缺骨之故本就單薄,不過拆骨之後略略屏息,便是薄薄一片,厄吉的話給了他可能,頭大的圓界對他來說和一把傘有什麼區别。
“咔嚓咔嚓”
荀古把骨頭一根一根摁回去,再看時,水幕之後隻有窄窄的一條,陳集挂在那裡,身前一臂長遠就是水幕。
荀古沒有把所有骨頭都安回去,留了一根,可能是趁厄吉沒反應過來,他掄起骨頭朝陳集腦袋扔過去,力度很大,骨頭掉落回他懷裡,而陳集并未動彈。
荀古沒有猶疑,又聽“咔嚓”一聲,他将骨頭生生掰成兩段,斷裂處參差不齊,有尖銳有粗糙,兩節斷骨拿在手中,從側面用力扔向陳集,這一次一節插在陳集脖頸處,一根則戳破陳集臉頰後掉回來。
荀古接住掉落的那節骨,反手插進自己腹部,一下兩下三下……血肉模糊,血腥味在水幕之後蔓延開來,荀古癱坐在地,陳集的血順着身體淌着,落在地上與荀古的血混在一處。
厄吉悠然出現。
他面無表情,深深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