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豪雨剛到,就聽到一陣動靜,下意識地爬上雕像腦袋,藏匿在琥珀瞳後方,仔細聽着。
“再過四天就是祭祀了吧?你說今年首領會不會成功,”那是一名年輕的布洛洛人,他身體強壯有力,巨大的壇被架在粗壯的手臂上。
“很難說,不過今年有外來者,至少不用擔心我們會被選去當祭品了,”回他話的同樣是一名年輕的布洛洛人,隻是他稍微胖些。
瘦男人瞪他,随後露出癡迷的表情,怔怔地看着雕像:“你胡說什麼呢,給蛇神當祭品是多麼榮幸的事。”
“……贊美蛇神,”胖男人慎重地看着雕像,虔誠道。
他們将一大缸内髒放在祭壇前,然後就帶着小燈籠出去了。
火光褪去,祭壇之上的燭火是黑夜裡唯一的亮色。
兩大壇内髒,血淋淋的,很鮮嫩,仿佛都還在它們主人的身體裡,生機勃勃地活動着。它們隐隐跳動,往外汩汩冒血。
侯豪雨湊近了一些,趴在琥珀上,往下看,卻發現那内髒很完整,很新鮮,甚至聞起來有些……美味?
明明之前他還覺得那些内髒有些惡心,現在卻莫名覺得美味……
咕噜咕噜……
不至于吧?看餓了?不對,不是我的肚子……
粘稠的液體湧動,原本沉在琥珀底部的屍體像是被新鮮的内髒吸引,慢慢地冒出了頭。
侯豪雨順着聲音望去,卻發現屍體腦袋與琥珀的邊緣靠得很近,屍體的五官像是裹了一層保鮮膜,馬上就要破開。
說起來,他之前總覺得屍體長得有些眼熟,現在看他鼻子,真是越看越眼熟。
侯豪雨碰觸屍體往外凸出的鼻子,還挺軟和,就像是活人的鼻子一樣。
可屍體臉色蒼白,眼睛渾濁,被琥珀困在密閉的空間裡,裡面也沒有氧氣,怎麼看也不像是還活着。
屍體明顯很饞那些内髒,但也隻敢在琥珀邊緣試探,漸漸地,那一層琥珀開始軟化,不如之前那樣硬,好像可以破開?
侯豪雨突發奇想:這個屍體究竟長什麼樣?
于是他一拳捶在琥珀表層軟化的皮上,沒想到這一下還真破開了,留下一道口子,他扯住那道裂縫往左右用力一扯。
啪!
類似膠狀物的外殼破裂了,破成大塊的玻璃碴子,四散而來。
他一扯開,屍體的臉就徹底暴露在了空氣之中,屍體下意識就要躲避。
侯豪雨卻一把捉住了屍體的腦袋。
屍體顯然是沒有料到這種情況,頓時一蒙,緊接着就像是溺水一樣掙紮起來:“嗬——嗬嗬——”
他的腦袋迅速氧化,瞬間臉上的皮膚就化為齑粉,飒飒往下落,皮膚碎片就像是頭皮屑一樣,在無風的環境中紛飛。
屍體死命敲打抓撓,侯豪雨倒吸一口涼氣,手臂上多了幾道猙獰的傷口,血順着傷口滴在屍體之上,發出‘滋滋’的響聲來。
慢慢地,屍體掙紮的動作慢了下來,直到徹底失去活性。
而侯豪雨在看清屍體的臉的瞬間,如遭雷擊。
怎麼是他?為什麼?他?死了?
侯豪雨的手指戳進屍體的顴骨之中,固定住了欲掉不掉的腦袋,他不由得陷入了混亂之中。
腦袋亂成一團亂麻……
會不會是幻覺?他第一次來的時候,祭壇裡不是有幻覺嗎?
可是……那張臉……是真的吧?
如果眼前的這具人類屍體是“艾爾”,那一直待在他身邊的“艾爾”又是誰?
侯豪雨背後濕冷一片,腦袋嗡嗡響——
什麼時候,從什麼時候起?還是說從一開始就……
偏偏就在這時,艾爾那陰冷的聲音響起,宛若催命符:“侯豪雨。”
侯豪雨此時警惕到了極緻,聽到些許動靜,整個人瞬間就炸毛了。
他忍不住後退幾步,藏到蛇雕像光秃秃的腦殼後面,下意識找準角度,這樣既不會直面攻擊,也有空間可以揣摩局勢,實在不行就順着蛇脊背滑下去逃跑。
在打鬥上,侯豪雨很有天賦,不用多想也能找到最優解。
隻是直覺在不停地發出預警,肌肉緊繃。
很危險!
雖然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和具體情況但他此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艾爾”要殺了他!
不過他也終于明白了那股違和感來自哪裡,尤其是那雙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睛,如果這個“艾爾”是假的,那麼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撕拉——
“艾爾”徹底撕破臉皮,字面意義上的撕破臉皮。他将自己的臉和面般攪得一臉糟,鼻子嘴巴卷在一處,眼睛移到臉的下方,五官混在一起,眼珠像兩顆小球一樣掉出。
他揪住鼻頭猛地一拔——
露出了一張人類的臉龐?!
侯豪雨:我以為面龐下會是怪物的臉。
那是一張不可名狀的臉,無法描述,單單直視就會覺得刺眼。
這“艾爾”應當是男性,眼睛中間是蛇類特有的豎瞳,分叉的細長舌頭無比鮮豔,邪性和神性混雜。
腰肢纖細,但每一次蠕動都不像是人,而像是遊走的蛇類,仿佛裡邊沒有骨頭。
他的腳黏在了一起,扭動着扭動着就變成了一條長長的尾巴。那是一條黑色的尾巴,卻在燭火下透出血色。
尾巴被厚厚的鱗片覆蓋着,粗壯柔軟,扭曲蠕動着。
陌生的男人笑了,露出尖銳的牙齒:“你真的很不乖,明明——我已經打算放過你了,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把我的寵物弄死了。”
“要怎麼賠償才好呢?”蛇眸興奮地顫動。
他拉長語調,聲音變得無比清晰,在侯豪雨耳邊炸響:
“要不然——就由你來當我的新寵物吧?”
看着他這副模樣,侯豪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艾爾”就是蛇神!
他汗毛倒立,緊咬牙關,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蛇人,手卻不停地顫抖着。手中真艾爾的下颌骨上下打顫。
骨頭碰撞,發出令所有人類都反感的聲音:咔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