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耳男孩顫顫巍巍地将人魚的手附在臉上，下一瞬，她的手還是滑落了。

他的妹妹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

精靈耳愣愣地望着人魚，嘴角扯開，似哭似笑，心髒宛若被凍結。

冰涼的觸感自指尖傳來，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豁地炸開了，思維也變得遲鈍起來。

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聲音從中流出。

過了許久，他的眼淚才緩緩落下，淚水苦澀鹹腥，鼻腔呼吸不暢，漸漸地，他從無聲哭泣到大聲嚎叫。

悲傷傾瀉而出。

慢慢地，精靈耳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臉憋得通紅。

但就算如此，眼淚一刻都沒有停歇。

他們兩人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而失去親人之痛，就像是失去了胳膊。

剛開始很疼，但後面疼痛慢慢平息之後，真正的痛苦才剛剛開始，先是極度的想念，後來是不習慣，到逐漸遺忘。

可一旦接觸到任何相關的事物，打了補丁的心髒就會再次裂開，灌入其中的是無盡的空虛和悲傷。

那是生生将心髒剜下一塊的感覺。

伊斯梅爾眉峰微微一緊，紅發在昏暗的環境裡接近于棕紅色，隻有那金燦燦的眼睛散發着奇異的光芒：“現在有兩個做法……”

侯豪雨定定望着啜泣的精靈耳，隻搖搖頭：“走吧。”

伊斯梅爾蹙眉，瞥他一眼：“為什麼？”

根據伊斯梅爾的觀察，侯豪雨不是什麼同情心泛濫的人，他們完全可以奪走人魚的屍體，然後直接和江曼做交易，更加的省時省力。

“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形象？”侯豪雨歎一口氣，不自在地搓搓鼻子，說完後變得有些沉默。

精靈耳悲傷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小紅的死。

當時在他的葬禮上，院長也是這樣哭的。

小紅是他在精神病裡最好的朋友。

然而在小紅的葬禮上，侯豪雨卻哭不出來，他的淚意像被一雙大手強行壓了下去，随之而來的是莫名其妙的喜悅和興奮。

明明他該感到難過。

也是那一刻，侯豪雨終于明白了别人為什麼害怕他。他也覺得自己很可怕。

兩人沉默地走着，侯豪雨側頭觀察走在他旁邊的人，紅色長發及腰，下颌線明顯，喉結凸出。

腰與蛇尾的過渡處被衣服遮住，遊動間露出些許零散的黑色鱗片。

和看起來很稚嫩的侯豪雨不同，伊斯梅爾的少年期有着流暢且硬朗的臉部線條，健康的肌肉和蒼白的皮膚。

好像，比他還高一點。

半晌，侯豪雨忽然道：“你也不想那麼做的吧？”

黑發少年的眼睛很亮，像是能将一切收納進去，容納世間萬物，但也很清澈，所有的事物在他眼裡隻有淺淺的影子。

伊斯梅爾眼角繃直，有種被看透的感覺，這令他感到不悅，他的尾巴拍拍地面：“可是任務——”

“總會有出路的。”

侯豪雨總是有莫名的樂觀，他對着伊斯梅爾笑笑，那是一種能驅散所有陰霾的笑容。

伊斯梅爾抿抿唇，微微彎曲手指。

好奇怪的感覺……

簡直就像是被縱容了一樣。

……

兩張臉和氣管這兩個生命體急急忙忙跑來，神色焦急，滿頭大汗。

“嗬——嗬——”002号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氣管一張一縮。

兩張臉比劃：“老大老大——”

侯豪雨和伊斯梅爾停下，看向他們，然後忍不住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不解。

“有、有一群生命體要見你、們。”111号終于喘勻氣，有些着急道。

他的臉色灰敗，頭發還有些淩亂，看起來十分狼狽。

“在哪裡？”侯豪雨有些疑惑，但心中隐隐有些猜想，該不會是左區的那群人找來了吧？

“額……在我頭上。”兩張臉指了指自己的頭頂，原本就不富裕的頭發更是被薅得不剩多少。

那是有着蝙蝠翅膀的小生命體，她長得比其他生命體都合理，蝙蝠的黑色翅膀長在背後，自背脊長出，大得足以包裹整個生命體。

她沒什麼頭發，眼睛炯炯有神，像傳說中的小惡魔。

“嘎——”蝙蝠生命體招呼一聲，與她同等大小的生命體三三兩兩聚攏。

然後跳下兩張臉的頭，‘哒哒哒’跑到侯豪雨跟前，伸出手扒拉兩下侯豪雨的褲腳。

“嘎——”

侯豪雨歪歪頭，好像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不客氣。”

黑發少年蹲下，将手指遞出去。

蝙蝠女孩大大的吊角眼犀利無比，她鄭重地抓住他的手指，上下搖晃，兩人算是打了招呼。

兩人對視，好似在做着什麼不為人知的交流。

伊斯梅爾見狀眸子微閃，心情有些複雜：“先吃飯，明天會說話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