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他穿上醫院的棉拖鞋,那種棉拖鞋很薄,穿上和沒穿的區别不大,感覺就像是赤腳走在地面上。
醫院的地面又滑又冰,沒什麼門檻,主要還是為了在突發情況下能夠快速轉移病患。
他在醫院裡晃蕩一陣,再次回神時,已經站在了精神科的門口。
侯豪雨看着手裡的号,再看看眼前的科室,抿抿嘴,猶豫再三還是等了下去。
“%/!”
黑發男人愣了愣,憔悴的臉上露出茫然,他不安地摩挲手中的紙,但最後還是進了精神科。
“姓名?”醫生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像是這世上僅存的聲音。
幹澀的喉嚨拉扯,男人吞吞吐吐,文化水平不高的樣子:“姓名……”
醫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放緩了語氣:“你叫什麼名字?”
“王、王義?”
“我問你的名字,你讀我名牌幹嘛?”醫生沒好氣地遮住了胸前的名牌,又見男人變得更加惴惴不安,歎了口氣。
王義一把扯過黑發男人的手,查看他手上的紙手環:“算了算了,%/是吧?”
“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黑發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撫平豎起的汗毛:“我好像能聽見奇怪的聲音……”
……
侯豪雨出來之後,手裡又多了一瓶藥,這是一瓶紅色的藥,用來治療幻聽的。他謹遵醫囑,打算在晚飯之後開始服藥。
然後他又到處逛了逛,在成功吓跑第三位病友之後,他被主治醫生勒令回了病房。他摸摸鼻子,再次躺回了狹小的單人床上。
消毒水的味道萦繞,不知不覺間,他緩緩睡了過去。
夕陽西下,冰冷的風吹進病房,使得消毒水味散了一些,病床上的人不安地蹙眉,冷汗浸濕了床單。
塵封已久的記憶慢慢開啟,那是他剛到特級精神病院的時候。
瘦小的男孩雙眼無神,幹癟的臉上挂着厚厚的一層血迹,他好似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似的,無知無覺地站立着,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院長蹲下,眼裡閃爍着小男孩看不懂的情緒,然後那個男人就剝開小男孩臉上的血痂。
那些血不是小男孩的,所以他并不疼,隻是臉上厚重的面具突然脫落,有些不适應地眨了眨眼。
“這個孩子就是001号?”院長的聲音輕輕的,比好多好多人都輕,小男孩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是的。”
小男孩雖然看着可怖,卻沒有什麼攻擊力,他好似習慣了逆來順受,任由院長擺布,沒一會,他身上的血迹就被清洗幹淨,從肮髒的小骷髅變成了幹淨的小骷髅。
雖然依舊幹癟,但好歹不那麼吓人了。
頭發因為太久沒有打理了,完全沒救了,于是院長一不做二不休,全部剃光了。
小男孩還記得,那天,他感到尤為的輕松,好似剝離了沉重的外殼,變成了小鳥。就連太陽也有了溫度。
後來,小男孩和院長爆發了激烈的矛盾,主要原因還是小男孩咬人了。
但咬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記憶裡,那次的矛盾以院長的眼淚落下帷幕。
院長緊緊抱住小男孩,阻止了他的舉動,低聲喃喃:“那不是食物……那不是食物……”
難怪,男孩的手臂都不長肉。
男孩歪歪腦袋,摸摸自己的心,燙燙的,好奇怪。
侯豪雨長大之後再想起這段記憶,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除了院長真的好愛哭之外,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狀況。
原來之前,他都是在被“錯誤”地對待着嗎?
還有一個念頭越發強烈。不想再讓院長失望了,他要好好治病。
不過,他的病這是又加重了?
他最終會和小紅一樣嗎?最好不要吧,他記得上次小紅去世後院長哭得很兇,他要是也死了……那老頭子不得哭死過去。
意識逐漸回籠,侯豪雨再次醒來卻已經不在病房裡了。他的病情又加重了,這次居然還幻視了。
“理性”分析,他現在應該還在精神病院,隻是這一切在他眼裡變了個模樣,說不定院長現在就在他的身邊看着他。
為了不讓院長擔心,侯豪雨決定假裝一切正常,不和空氣對話,也不做奇怪的舉動。
他現在應該還躺在“床”上,所以最好也不要随便移動,不然可能會摔下床。
侯豪雨摸了摸屁股底下的瀝青地面,粗糙還帶着一股濃濃的化學味道。
眼前是鐵欄杆,看起來他正身處牢房之中,背後是一個小小的窗戶,看不見外面,但外面應該是白天,可奇怪的是就算有光線照射進來,他也看不清。
這是類似于地下室的環境,四面八方都是牢房,中間杵着一個富有科技感的操作台。
過了很久很久,黑暗之中,有人緩緩開口了。
“這已經不是我的第一局了。”
骨碌碌——
紅色的藥瓶掉了出來。
侯豪雨原本平靜的臉猛地一變,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他趕緊将藥瓶收回,突然不合時宜地想着。下次去要點治療幻視的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