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裡結束吧。

“唉。”

他聽見伊莎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也沒想要什麼回應呀。而且我也沒在勉強我自己。”

窸窸窣窣，他聽見衣物摩擦的聲音，那是伊莎身上那件過于寬大的袍子在地上拖曳發出的響動。接着，西弗勒斯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張橫過來的臉，那是伊莎，她用一種很怪的姿勢彎腰扭着脖子，像是恐怖故事裡的女鬼，幾乎把臉湊到他的鼻子前面。

西弗勒斯吓了一跳。

伊莎在笑，見西弗勒斯重新擡起頭，她不再搞怪一樣扭着脖子看他，而是笑嘻嘻地仰着臉望着他的眼睛，理所應當地說：“我知道啊，你又不是那種想和全宇宙做朋友的人，從一開始确實是我單方面纏着你沒錯。你付出的感情沒有我對你付出的感情多也很正常。畢竟是我一直‘非要勉強’嘛。”

“但我不覺得有必要讓我們的友誼在這裡終止哦。”

伊莎用手托着臉，袖子層層疊疊地堆在手肘處，看起來非常滑稽，她笑得也很燦爛：“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希望你能對我，還有我們的友誼更有信心一些。我們是朋友，朋友是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當然也無法避免會有争吵摩擦。但即便是有不愉快，隻要我們還在乎彼此，就能夠和好！我還是很在乎你，就像是我知道你還在乎我一樣。”

“西弗勒斯，不要再和我冷戰了，好不好？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以後我們能吸取教訓，繼續一起走下去。”

“來，跟我擊個掌，就當你答應了！”

聲音被卡在喉嚨口，他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盡管穿着寬大滑稽的袍子，但伊莎卻以這種成熟包容的姿态冷靜地指出了他的錯誤，坦率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和想法，然後依舊如故地向他伸出了手。

他竟然被一個孩子包容原諒了。

他竟然被一個孩子引導着學習什麼是友誼，他竟然……

因為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伊莎主動湊了過來，翻過他的手掌，在他的手心“啪”地拍了一下。

“契約達成！好了，接下來是坦白時間~”

“不說話？你還要一點時間緩緩嗎，西弗勒斯？”

伊莎歪着腦袋盯着西弗勒斯看了一會兒，她聳了聳肩膀，轉過身，決定讓大腦宕機的好朋友再思考思考。

可以理解，畢竟他在感情上比她低了好幾個level嘛。

無名之書依舊靜靜攤開着。伊莎側過身，她盯着淡綠色的書頁看了一會兒，有些猶豫。

上面的字，在變哎。

【“斯内普來到天文塔頂，鄧布利多完好無恙。他看了一眼斯内普，苦笑一聲，說：‘看來計劃出了一些偏差，今夜我恐怕是死不成了。’”】

這行字就像是被人擦除一樣快速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伊莎熟悉的語句：

【“斯内普沒有說話，他走上前，粗暴地把馬爾福推到一邊。三個食死徒一言不發地閃到了後面，就連狼人似乎也被吓住了。”】*

（*注：出自《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

伊莎輕輕念叨：“哦，原來這就是自動校正……”

“剛才那個地方是怎麼回事？”西弗勒斯突然問。

伊莎轉過頭，西弗勒斯已經重新調整好表情，似乎打定主意不再提起剛才關于朋友的那一段了。伊莎内心表示對這個别扭怪的理解，自然而然地接下他的話頭：“那是和雷古勒斯有關的一段故事，我在尋找把雷古勒斯帶回來的方法。”

西弗勒斯問：“雷古勒斯？你和布萊克家的人有什麼關系？”

伊莎比劃着解釋了一下：“他應該可以算是我的養父……養了我一年的養父，和幹爹還是有很大差别的！我的幹爹隻有一個！”

她對西弗勒斯講了雷古勒斯将她藏匿起來對付伏地魔的事，聽完之後，西弗勒斯臉上露出了複雜又有些震驚的神情。

“他……”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伊莎認真地點點頭，“雖然他是另有所圖，但我确實因為他活了下來。所以我決定回報他的恩情，想找個辦法把他從陰屍湖裡撈回來，畢竟我手上還有複活石，說不定能有什麼起死回生的奇迹呢？”

西弗勒斯眉頭緊蹙：“起死回生是做不到的。複活石也做不到真正的起死回生。”

伊莎笑了笑：“我知道。但我總要試一下，我不想讓自己後悔。”

西弗勒斯又看了一眼無名之書。

“那裡面的世界，和我們所在的世界不一樣。”

“是的。”伊莎承認，“那是另一條世界線。那裡發生的事可以作為我們世界的參考，但又不是确定的未來。”

西弗勒斯擡起頭，他盯住伊莎的眼睛，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大：“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伊莎反問：“知道什麼，知道另一個世界關于救世主哈利·波特的故事嗎？”

聽到“救世主哈利·波特”這幾個詞，西弗勒斯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錘了一記。

“我從11歲生日那天知道的。”伊莎說，“那天我綁定了這個卡牌系統，也是那天，我讀了哈利·波特的故事，然後發現自己替代了哈利的位置，成了那個必須要去殺死伏地魔的人。”

所以……

所以她會表現得那麼矛盾，早熟又幼稚，謹慎又莽撞，對身邊的人充滿熱情卻又不輕易展開心扉，隻敢對着卡牌朋友交付最深的信任。

他想起剛才在無名之書中看到的那個可怕的未來，鄧布利多焦黑的手，堂而皇之闖入霍格沃茨的食死徒，《預言家日報》上滿滿當當的訃告，高高懸挂的黑魔标記，“殺了我，西弗勒斯”……

她在見到他之前就已經知曉了那一切，知曉了她即将面對的那些痛苦的離别，還有她肩上無可逃避的責任。

“你替代了哈利·波特。”西弗勒斯重複道，“這究竟……是好是壞？”

伊莎微笑着說：“我覺得是好事哦。”

她伸出手，合上無名之書，無比欣慰、無比溫柔地說：“比起做救世主，哈利應該更希望擁有現在這樣幸福的生活吧。”

“因為我的存在，有人獲得了幸福，還有比這更有價值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