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說:“西爾芙,時空的錯誤已經修正,我想看你凱旋,所以多等了兩天。”
規則正在束縛她,強制要求她回到神界去。
“别擔心,西爾芙。”薇拉說,“你的成年典禮上我還是會釋放神迹的,隻是不能真身前來。”
薇拉故作輕松地說:“你呼喚我,我們還可以聊天。”
“我要怎麼呼喚你?薇拉,還是生命女神?”西爾芙也仰起頭,順着薇拉的目光去看永照大地的月。
晚風吹拂,帶來一絲絲涼意。明月透過天窗,映照在陰暗角落一簇簇生長的蘑菇和苔藓上。
像她晦暗不明的心事。
“薇拉是我在世間的化名。”空氣中有規則的波動,薇拉的話語帶了莊嚴的神性,她說,
“我賦予你直視神、呼喚神真名的特權。呼喚我的真名吧,西爾芙。喚我——維塔。”
“維塔。”西爾芙扭頭,見薇拉的身影一點點透明。
“再見,西爾芙。我虔誠的信徒。”她彎着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不要再向神下跪了。即使不下跪,我也會盡力給你賜福的。”
她化作星星點點的微光散在池邊,随後輕輕飄過天窗,越來越高、越來越暗,最後向着孤高的銀月方向遠去了。
許久,西爾芙才遲鈍地從池中走出。
她忽然跳起,奔至衣物附近,從中小心地翻出一根銀白的頭發。
手指觸到它的須臾,它也化成細碎的光,随着薇拉……維塔的身影融入了月色。
祂可以看着她來懷念千年前的西爾芙,卻連一根頭發也不舍得留給她嗎?
西爾芙睡不着,也不想睡。
她随手披上一件衣服,推門走出去。
也許是她瘋了。說不定薇拉隻是她的一場夢。
承受不住壓力的幼崽幻想出一個鼓勵她、陪伴她的朋友,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現在她能力卓絕,意氣風發,陪伴與鼓勵的作用微乎其微。她已經不再需要這樣的朋友,所以幻想自然而然地消失,這也很正常吧。
她忽然攔住一個過路的精靈:“你認識薇拉嗎?”
“西爾芙殿下。”那隻精靈有些畏懼地行了個禮,“薇拉?沒聽過有精靈叫這個名字。也許您太忙碌記錯了,您是找拉雅和威爾嗎?他們在清點繳獲的物資,是否需要我領您去?”
即使她的問題突兀地不合常理,迫于她的戰力和地位,這隻精靈自會幫她想好理由。
不像薇拉,這時候會拉着她吐槽:“一隻精靈的名字都記不住,西爾芙你真該鍛煉下記憶力了。”——然後被她暴打。
西爾芙意興闌珊地擺手:“不用。”
西爾芙對薇拉記憶的質疑截止到第二日成年禮。
成年祈禱上,她念了半截常規祝禱詞,忽然福至心靈,将“生命女神”換成了“維塔”。
“西爾芙,你終于呼喚我了。”風送來女神喜悅的聲音,渺茫又飄忽不定。
比她出生時還要恢弘的異象鋪天蓋地,世間萬物向她俯首,彰顯女神對她的喜愛。
隻是當異象停歇,她依然孤零零站在原地。
“怎麼回事?女神沒有賜下戰寵嗎?”周圍的精靈嘀嘀咕咕。
“不應該啊……”女王自王座站起,驚愕地喃喃。她迅速冷靜,權杖敲擊地面,“安靜!儀式繼續。”
萬衆矚目中,西爾芙一步步踏上象征權力和責任的階梯。
如果薇拉在,此時應該會叽叽喳喳地背着手,驕傲地跟着她。
她幻聽薇拉的聲音:“西爾芙!快接權杖!好酷啊!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帶這個王冠!”
她沒忍住扯動了嘴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但生命女神隻是在她耳邊,像對待一個普通喜愛的信徒一樣,溫和地肯定她:“做得很好,西爾芙,你将帶領精靈重現往日的榮光。”
恢複成維塔後,你連性格都變了嗎?薇拉。
“恭賀女王陛下登基!”衆精靈齊齊行禮。
母王将精靈王冠精心地給她帶好,又幫她理了下碎發。她說:“好。西爾芙,現在去母樹下,進行最後一個環節吧。”
前世。
接收了前世的記憶,她還是她嗎?就像薇拉和維塔,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西爾芙在衆靈的簇擁下,緩步向精靈母樹走去。
精靈母樹每一片葉子都在歡迎她的到來。西爾芙誕生的枝桠上,浮起一團淺黃色的光團——這是王者的記憶。
族群裡發出小聲的驚呼。
前任女王和祭祀們滿意地點頭,被女神看重的孩子,即使沒有戰寵,也果然不同凡響。
西爾芙捧着這團光出神。
“快吸收呀,西爾芙。”母王溫和地說,“一位王者的記憶将幫助你少走很多彎路。”
“不要發呆了,女王陛下,這麼好的機遇很難得。”年老的祭祀慢吞吞地說。
“西爾芙,你在猶豫什麼?”女神溫柔地問她。
不,她不想吸收這份記憶。她永遠不是三萬年前的那位女王。
而且,即使不借助這份記憶,她照樣能帶領精靈族重現往日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