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密密麻麻的疼不間斷,甚為折磨,尋常人難以忍受,故,甯歡悅經手過的傷員,就沒人能醒着撐完全程治療。
甯歡悅看着不再冒血的傷口,輕聲細語地道:“疼的話就喊出聲來,藥粉我會慢慢兒地倒的。”
負責按着人的士兵艱難提醒,“……小姐,人暈過去了。”
“哦,那不打緊,因為……”甯歡悅看向先持劍傷人的士兵,笑得很是燦爛,“我是說給他聽的呀!”
傷兵乙人都傻了,什麼旖.旎幻想全消失殆盡,恨不得起身離開。
“這點傷我還能忍,不用治了!”
他剛坐起身就被早已守在一旁的士兵們按了回去,甯歡悅換了個位置,坐到他身側。
她捏着瓷瓶,溫聲軟語,“不治怎麼成呢?一直流血不好的,忍什麼呀?”
甯歡悅說着,手上動作也沒停,她撒在傷處上的粉末約莫針眼大小,控制得相當精準,絕對不會讓他一下就痛暈過去。
但僅有這麼點,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傷兵乙一激靈,嚎了聲:“痛啊──!!!”
甯歡悅點頭,“痛就對了,人都說良藥苦口,那自然,好的傷藥,就得挨些疼……哎呀手抖,不小心灑多了。”
傷兵乙疼得哆嗦,冷汗直冒,聲音都啞了,左臂一顫一顫的,哪還有剛才的威風?
為他們治療完,甯歡悅提起裙子離開。
她走到哪兒,還清醒着的士兵們紛紛往後退了一步,以肅然起敬的眼神目送甯歡悅離開。
有個小兵跟在甯歡悅身邊,耳邊還回蕩方才傷兵的慘叫聲,以至于他笑容很是僵硬。
“甯小姐這招妙,這下子那些新兵便安分多了。”
甯歡悅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受了傷本就要醫治啊!治療歸治療,他倆私鬥,違反了哪條軍規,還要記得上報給我爹爹,讓他處置,該罰的還是得罰,知道嗎?”
“是……”
小兵抹了抹額上冒的冷汗,心想“治療”加上軍棍,怕是那兩人往後也不敢再鬧事,也不知此刻他們心裡都後悔成什麼樣了。
話說到這兒,甯歡悅轉身問他,“爹爹還沒回來嗎?”
問起正事,小兵打起精神,“是的,據人回報,齊王底下的走狗在這附近出沒,應是受了重傷,将軍正派人打探他的位置,打算趁勝追擊來着!”
“哦。”
甯歡悅一聽他口中的“走狗”,也猜到了是誰。
齊王謀反,擁兵自重,手下更有猛将。
據聞最得齊王寵信的那人殘暴狠戾,揮刀不眨眼,面上總戴着惡鬼面具,陰沉如鬼魅。
每每從戰場回來,白色鬼面和那他一身銀甲都已染紅,濺滿血迹,如踏過血海的羅剎,隻知殺戮。
那人就跟瘋犬似的,總采不要命的打法,甯歡悅曾聽爹爹沉吟,說此人極難對付。
但也相對,隻要除了他,無疑是拔去齊王的左膀右臂。
知他重傷,甯将軍自是不可能錯放,這幾日都派人去尋他可能藏身之處,連藥鋪都派了人手看着,等着甕中捉鼈。
“難怪爹爹這幾天忙得不見人呢。”甯歡悅說完,她對小兵展顔一笑,“謝謝你告訴我呀!”
她笑容甜美,如陽光般刺眼,刺得小兵眼睛差點睜不開,話都說不利索。
“不、不用謝……”
甯歡悅生得好,兵營裡許多兵士們見了她就邁不動腳,礙于甯将軍威名還有聖上做靠山,更重要的,還有甯歡悅手上捏着的傷藥,大家也隻敢遠觀。
“哦對了,那兩人可承受的藥量都記下了嗎?”
小兵聽她這麼問,翻出懷裡的小本子,說:“都記下了,用量還是差不多,頂多一小指蓋的份量,他們就受不住了。”
甯歡悅擰着秀氣的眉頭,輕歎一聲:“喊疼喊得那麼大聲呢,還以為精神那樣好,能撐得久些。”
結果也就嗓門赢人而已。
甯歡悅甜甜笑着對小兵道:“再有人鬥毆傷着了告訴我呀!我立刻提着藥箱趕來,聽他們呼痛……哦不是,我會好好給他們上藥的。”
小兵……小兵着實笑不太出來。
他可都聽見了甯小姐心中真實所想。
旁人看甯小姐就是我見猶憐的嬌花一朵,純真又楚楚可憐,特别激起人保護欲。
可靠近一看,才知這柔弱小白花是帶着尖刺兒的,閨閣姑娘家的喜好半點沒有,唯獨一項愛好──特别喜歡聽人嚎。
小兵就曾親眼見過,甯小姐給人上藥時的模樣。
她會用最溫柔的表情細聲哄道:“對,就是這樣,喊,喊大點兒聲。”
神情雀躍沉醉,讓每個對她有旁的心思的人,見狀頃刻澆熄,就沒再想招惹她。
小兵心想:那哪是沒想招惹,是根本就怕自己跑得太慢!
正暗忖着這些有的沒的,一人忽然奔來,往他們跟前一跪,将他方才所想驚得一幹二淨。
那人哭道:“求甯小姐幫幫小的!”
他哭得眼眶泛紅,語氣哽咽。
小兵默默瞥了甯歡悅一眼,哦呵。
果不其然,甯歡悅眼前一亮,柔聲問:“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