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淵被那一聲“沒事”,勾起了曾經的回憶。
“锵。”
“锵。”
兵器相交的聲響,猶如回響在耳邊。
男子們的厮殺聲,和女眷的哭喊聲混在一處。
言淵被自己的母親推開。
滿面淚痕的女子對他說:“我們都會沒事的,所以你趕緊躲起來!他們要找的是我們倆,我們兵分兩路走!我們都會沒事的!”
可是,最後沒事的人,隻有他一人而已。
言淵把頭埋在甯歡悅頸項,分不清哪邊才是夢境,像隻幼獸在尋求庇護,松開早已掐住甯歡悅的手,迷茫地往唯一的溫暖處靠近。
“大當家,您醒了我就進去啦?”範三的說話聲從外頭傳來。
言淵不怎麼愛搭理人,有時跟他說話都得不到半句回話,更别提像這種時候。
所以範三也很一如往常地,說完以後,徑自将門推開。
如果他聽錯裡面的動靜,言淵還在睡,那他就退出去,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也算保得性命無憂。
範三是這麼做好打算的。
各種情況他都設想過了,但他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推開言淵的房門,看到的竟會是這般景象。
“咿呀”。
他沒刻意收住推門的力道,木門發出的聲響也就不如甯歡悅隻小小開了道縫,側身擠進來時那樣寂靜無聲。
繞過屏風,範三面上神色一僵。
榻上兩人朝他看了過來。
言淵不滿被人打擾,加上半睡半醒間露出困惑的神色,瞪着範三的眼也就比平時來得沒什麼殺傷力。
而甯歡悅對着範三尴尬一笑,嘿嘿笑着對他說:“……早。”
會這樣難為情的原因無他,隻是因為自己沒先打過招呼,率先跑進山匪頭子房裡來。
她一出聲,言淵像才發現自己榻上還有别人,扭頭一看,與甯歡悅臉對臉,大眼瞪小眼。
範三:“……”
他這是應該出去呢?還是出去呢?
言淵沒看過甯歡悅以女子的模樣出現在眼前,所以他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範三面露古怪,心想你都把人壓榻上了,你還問對方是誰?
最開始的震撼過去後,範三也想明白了,剛剛那般情況,就不會是他心裡最先浮現的那個可能。
所以他也沒選擇留下一句“打擾了”就關門離開,反而走進來替言淵解答。
“大當家,這是昨日給您上藥的那位大夫。”
來人是誰,言淵理解了。
但他不明白的還有一事。
言淵問揉着頸項的甯歡悅,“你為何會在我榻上?”
等問出口,言淵才瞥見甯歡悅指下位置。
甯歡悅的肌色很白,皮膚也薄,是個輕輕蹭了就容易留下印子的體質。
昨日被掐的痕迹已經烏青,還未消去,今日又在差不多的地方,再添新印。
紅紅紫紫的指印散布在她鎖骨上方,看着怵目驚心。
甯歡悅揉着自己頸子,隻覺都快被人捏壞了,頹喪着下了榻去。
要說昨日是意外,那今日就是她自找的。
甯歡悅郁悶。
言淵問出的問題還未得到答案,但他也不需要解答了。
看到甯歡悅頸上那些指印,他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他抿了抿唇,喊住甯歡悅,“喂。”
甯歡悅不清楚山匪頭子是不是在喊自己,困惑地扭頭看他,“你在喊我呀?”
言淵“嗯”了聲,可叫住人的人是他,等甯歡悅定定瞧着他時,言淵卻反而将頭撇向一邊,沒與她對視。
過了良久,甯歡悅都不确定他到底有沒有要同自己說話時,他才低低對她說了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