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最溫柔的手指,一層層揭開了月牙灣的薄霧,也悄然漫進客房的窗棂。嚴茉初在宿醉的鈍痛和幹渴中艱難地睜開眼。頭痛欲裂,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意識如同沉船碎片,緩慢地拼湊着昨夜的記憶碎片——嘈雜的酒吧、炫目的燈光、同學的笑鬧、不斷遞過來的酒杯…還有…那通混亂的電話…以及…
她猛地側過頭。
韓輕煜就伏在床邊。她似乎維持着這個姿勢很久了,身上披着一條薄毯,覆蓋護目鏡的臉頰枕在交疊的手臂上,銀色的發絲有幾縷滑落在頰邊。她的呼吸悠長而平穩,一隻手還輕輕搭在嚴茉初的手腕上,仿佛在睡夢中依舊确認着她的存在。窗外的晨光勾勒着她沉靜的輪廓,頸間那枚溫潤的貝殼項鍊垂落在床單上,折射着柔和的光暈。
昨夜零碎的畫面瞬間湧入腦海:自己醉醺醺的呓語、酒吧裡混亂的喧嚣、韓輕煜如同燈塔般穿透嘈雜的沉靜呼喚、她冰涼卻堅定地握住自己手腕的觸感、回到月牙灣後她輕柔的擦拭、溫熱的蜂蜜水、還有那如同潮汐般撫慰人心的低語…“我在這裡。潮聲…會一直陪着你。”
一股巨大的暖流伴随着強烈的酸楚和歉意瞬間沖垮了嚴茉初。她的小瞎子…竟然就這樣守了她一夜!為了她失控的醉酒,為了她無意識的打擾,為了她此刻這糟糕透頂的狀态!
嚴茉初的眼眶瞬間紅了。她不敢動,生怕驚醒韓輕煜,隻是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翻轉手腕,将自己的手輕輕覆蓋在韓輕煜搭在她手腕的那隻手上。指尖觸碰到對方微涼的皮膚和細膩的指關節,那份真實的、守護的觸感,讓她喉嚨哽咽。
就在這時,韓輕煜覆蓋護目鏡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動作和情緒的波動。她緩緩擡起頭,動作帶着久伏的僵硬。紗布下的鼻翼微微翕動,捕捉着空氣中殘留的酒氣、晨露的清冽,以及嚴茉初身上那份濃重的、帶着宿醉疲憊和強烈情緒的氣息。
“醒了?”韓輕煜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微啞,卻異常清晰,“頭痛嗎?”她沒有問“感覺怎麼樣”這種籠統的話,而是精準地戳中了嚴茉初此刻最直接的痛苦。
嚴茉初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隻能發出一聲沙啞的、帶着濃重鼻音的“嗯”。羞愧和心疼讓她幾乎不敢直視韓輕煜覆蓋護目鏡的臉龐,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
韓輕煜摸索着,精準地抓起床頭櫃上林姐早已準備好的、溫度剛好的蜂蜜檸檬水,插好吸管,遞到嚴茉初唇邊。“慢點喝。”她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溫柔。
清涼微甜的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救贖般的舒适。嚴茉初小口地吸着,目光卻無法從韓輕煜沉靜的臉上移開。晨光在她銀發上跳躍,頸間的貝殼随着她輕微的動作晃動。這份甯靜而強大的守護,讓她昨夜在喧嚣中感受到的孤獨和失控顯得如此遙遠和…不堪。
“輕煜…”嚴茉初終于找回了一點聲音,沙啞得厲害,“…對不起…”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這沉重的三個字。為昨夜的失态,為無理的打擾,為讓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一面。
韓輕煜卻輕輕搖了搖頭。她的指尖摸索着,拂開嚴茉初額前汗濕的碎發,動作熟稔而自然。“不用道歉。”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撫平一切的力量,“你的港灣醉了,我的錨…正好派上用場。”她重複了昨夜的話語,指尖輕輕點在她頸間的貝殼項鍊上,仿佛在強調這個無聲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