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找到你家去打擾你吧。”
雲遙深吸了一口氣:“她現在就在我家門口。”
雲遙開了免提,江翠蘭尖利的聲音傳入聽筒。
江隐連忙道:“我現在正好到了你家附近,我帶人過去把她抓回精神病院。”
江隐來得很快,門外傳來江翠蘭尖利的叫喊聲:”江隐,我身上這些傷都是被雲遙打的,你幫媽媽報警,把這個瘋女人抓進警局。”
江隐長了一張漂亮又精緻的少年臉,他面上是公式化的柔和微笑,眼眸卻是冷漠的:“你又産生幻覺了吧,聽說你這次逃出醫院後,還沿路毆打了無辜路人,這些傷應該是那些無辜路人反擊所緻吧。”
江隐擡了擡手,對他身後跟着的人道:“趕緊把她帶走。”
幾個虎族半獸人上前,将江翠蘭禁锢住拖離雲遙的家門口。
江翠蘭聲嘶力竭吼:“我不是瘋子,放開我,我不回醫院!我今天非把雲遙碎屍萬段不可!”
江隐習慣性彎起的微笑唇即刻變平,冷漠的眼眸驟然狠厲,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罕見流露出本性危險惡劣的一面。
江隐的藍綠異瞳瞳孔深處猩紅色的光亮了一瞬,短暫到無人注意到。
江翠蘭張着嘴,所有惡毒的咒罵聲再也發不出來,她面色痛苦,失控伸手狂摳自己脖子,尖利的指甲頃刻将脖子上抓出密密麻麻的可怖血痕。
江隐看着江翠蘭瘋瘋癫癫離去的背影,聲線是少有的冰冷:“誰敢傷害她,我就要誰死。”
江翠蘭尖利的叫聲越來越遠。
家門口終于恢複甯靜。
雲遙靠着門,輕輕歎了口氣。
景甯不在身邊的時光裡,空氣和時間仿佛都已經凝滞。
雲遙走到光芒充盈的落地窗前,想到景甯和她曾經無數次在這裡相擁跳舞。
無數個日夜,輕緩浪漫的音樂響起,他們踩過煦日、無盡雨滴、蹁跹雪花、霓虹光芒……
他們相擁相依,一次又一次許下至死不渝的相愛諾言。
門鈴聲響起,雲遙終于回過神來。
門口的貓眼顯示屏上是江隐略顯稚嫩的臉,他舉起一罐白桃軟糖,正對着鏡頭甜甜微笑。
雲遙想起以前,自己每次不開心,景甯總會拿她最喜歡的白桃軟糖哄好自己。
雲遙彎起眉眼,仿佛童年少時那個眉眼如畫的少年依然陪在她身邊,從未離開過,他一次又一次将白桃軟糖放到自己手心:“雲遙,一起吃白桃糖。”
雲遙打開房門。
江隐柔軟的金色卷發依然半紮在腦後,他擡起一雙碧綠色和蔚藍色的異瞳,驚豔如稀世寶石。
雲遙不管見江隐多少次,都會被這張臉驚豔到。
江隐眸中滿是笑意,他笑眯眯看向雲遙,全然沒有了剛剛冷淡的眸色。
雲遙一直覺得他好看的像一個洋娃娃,照例伸手揪了揪江隐的小辮子。
江隐站在門外,甜甜道:“遙遙姐,好久不見,我帶了你最喜歡的白桃軟糖。”
江隐将一罐白桃軟糖塞到雲遙手裡,作勢擁抱雲遙。
除了景甯,雲遙不習慣和任何人靠得太近,她不着痕迹轉身躲開江隐的擁抱:“小隐,來,坐沙發上休息一會兒吧。”
雲遙沒注意到江隐眼眸中轉瞬即逝的失落。
雲遙擰開白桃軟糖的罐子,将清甜的糖果放入口中,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這樣熟悉的味道讓雲遙又開始想念不知所蹤的景甯,想念到心髒揪痛不已。
不知不覺,雲遙吃了大半罐白桃軟糖。
江隐看着雲遙,笑眼彎彎:“遙遙姐很喜歡我帶的白桃軟糖嗎?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個糖。”
“遙遙姐如果喜歡的話,以後我還給你帶。”
雲遙擡眼看向江隐。
江隐的面容都有點模糊不清。
雲遙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因為景甯失蹤的事情越來越頻繁,她近來身心俱疲,此刻又開始犯困。
雲遙拿着糖罐站起身來:“小隐,我困了,現在需要去睡一會兒恢複體力,我們改天再見。”
江隐從沙發上站起來,眸中的情緒複雜到難以形容,壓抑多年的深情與哀愁在他眸中席卷成不舍告别的風暴。
雲遙看着江隐,心裡軟軟塌陷下去一塊,她終究還是又一次對他心軟。
雲遙擡手輕輕擁住江隐的肩,巨大的落地窗外,猩紅如血的夕陽籠罩他們,兩人的身影像被潑了一身的血,有種詭谲的唯美。
他們的發絲柔軟輕蹭……
雲遙輕聲安撫:“小隐,還會再見的。”
江隐擡起手想回抱雲遙,但想到今天見面時雲遙不喜歡肢體接觸的舉動,如果回抱,雲遙反而可能立刻松開擁抱他的手,于是,江隐擡起的雙手克制地回握成拳,垂落身側。
雲遙在江隐後背的蝴蝶骨上輕拍了幾下,輕聲告别:“天快黑了,小隐,早點回家。”
江隐目光中潛藏着隐晦的哀愁:“我不在你身邊時,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雲遙打開門,點點頭:“我會的,你也一樣。”
送走江隐後,雲遙困到直接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
落地窗外的光一點一點被夜色吞噬殆盡。
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黑沉,向來霓虹璀璨的落地窗外漆黑沒有一絲光源。
雲遙像在噩夢中掙脫不得,滿頭冷汗,眉心緊皺着,一聲一聲呼喊:“景甯。”
“甯甯……”
“哥哥……”
雲遙從夢中驚醒,臉上都是淚水。
噩夢中,景甯煦日般溫暖的眸中淌下血淚,不斷柔聲哀求:“遙遙,不要殺我。”
“我想留在你身邊,不要殺我。”
雲遙從沙發上坐起來,崩潰捂住眼睛,滿手心冰涼的淚水,哽咽道:“我怎麼會殺你。”
窗外夜色深沉,雲遙看到窗玻璃上印出自己模糊的面容,喃喃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這一次,鐘表的指針已經指向深夜十二點,但是,景甯依舊沒有出現。
他好像徹底消失了。
雲遙根本沒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從沙發上站起來,玻璃糖罐不小心掉到地上,砰的一聲爆裂開來。
雲遙不小心踩到玻璃碎片,痛到嘶了一聲。
一粒粒白桃糖混在染血的鋒利碎片中。
雲遙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她找了一把剪刀,雙手都在無意識顫抖。
要是被外面那些記者拍到,恐怕要坐實江翠蘭說的自己精神有問題的新聞。
雲遙站在鏡子前,将剪刀抵在自己及腰的長發上,毫不猶豫的剪斷。
長發被剪斷的瞬間,漆黑的長發顯現一瞬本來的發色,絢麗的極光色流線般閃耀一瞬,繼而不斷掉落在地上,一點一點變多,彙聚在雲遙腳邊,閃閃爍爍,像一腳踩進星河裡。
雲遙将自己及腰的長發一點一點修剪成景甯發型的樣子。
她對着鏡子慢慢彎起紅唇。
室内的氣氛有種極端寂靜的恐怖感,雲遙輕聲說:“不管你去了哪裡,我都要找到你。”
雲遙踩過地上星辰般閃耀的斷發,猶如行走在閃閃爍爍的星河中,她走向門口。
“哥哥,不管你去了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我怎麼會殺你。”
“哪怕你去的是地獄,我都會義無反顧去救你。”
“全世界,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雲遙低着頭拉開門。
如果她擡眼看看周圍,會發現門外是無邊蔓延的黑暗。
雲遙慣性踏出一步,下一刻,她掉入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身體驟然失重墜落。
雲遙驚恐發現自己後背的蝴蝶鱗翅無法化形。
她失聲尖叫起來——
“景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