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開了近兩個鐘頭,駛進拉薩城區,正午天氣炎熱,路上行人寥寥。
男人将車停靠在路旁,垂眸問她,“想吃什麼?”
紅色條紋的店招,上下嵌寫白色的藏語和漢字。
詩亦看了看店招上的“藏族三大碗”,隻覺這翻譯簡明直接,于是示意男人就吃這家。
店裡光影斑駁,牆壁凝黃,兩扇窄小,灰蒙的玻璃店門,隻有一扇開着,幾個藍色塑料面盆堆放在門口,裡面泡發着香菇一類的幹菜。
店裡,隻有四張長桌,幾個穿着藏袍的老頭喝得酩酊大醉,紅臉喘氣,斜着眼瞧他們。
靠牆客人吃剩的飯菜,骨渣從桌面攤落至地面,地上也是一片狼藉,衛生紙,剔牙的竹簽......老闆娘沒有及時來收。
格措遠方看着詩亦,他原以為大城市裡來的嬌小姐見狀定會不滿,不料她卻沒什麼反應,自顧找桌坐下,揚頸細看着牆面上貼着的一張張菜單。
詩亦要了最感興趣的“藏族三大碗”,輪到格措遠方點菜時,他卻隻是擺手笑笑。
詩亦皺眉,難道能吃窮她不成?既然他客氣,那她做主便是。于是乎又加點了兩個涼菜。
須臾,菜全部上齊,詩亦盯着桌上的“三大碗”,終于明白遠方笑什麼。
也不知是不是店家過于實誠,硬是将“三大碗”做成了“三大盆”,以詩亦那微弱的戰鬥力,這堆吃食,恐怕得坐這兒吃個兩天才能消滅幹淨。
最後還是遠方要來了打包盒,提前留出部分帶回給烏木嫂她們才化解了“撐死危機”。
飯後,他們驅車來到一所小學,雜草叢生的水泥操場上擺有剛換的新滑梯和健身器材,那嶄新的樣子與破破舊舊的建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般的公立院校不會如此。
這是所全托的民營機構,許多牧民外出務工,孩子無人照料,又送不起那種一個月上萬塊的正規專業機構,便會将孩子送來這裡,機構對于入校的學生沒有什麼要求,甚至還接收了一些患有自閉症的孩子。
格措遠方經常會采購一些生活物資和必備品送來。
機構能多年低價運轉,也是靠着社會各界好心人的捐助。
他同機構的兩位負責人說完話後,打開車後廂,開始往下卸貨。
暑熱蒸騰,汗水下滴,有些辣眼,他難受地微微眯起眸。
詩亦原本坐在副駕,看他搬得辛苦,也跳下車來,擡起紙箱一趟趟往倉庫裡運。
反正是做件好事,她也樂意搭把手。
她挽着簡單利落的丸子頭,幾縷碎發随意垂落,在氤氲暖意的光線中微微閃爍。
格措遠方怔了怔,沒想過她會主動幫忙。
卸完貨,他将之前從帳裡搬出的兩大紙箱搬進教室,讓她分發給孩子們。
詩亦打開箱子,隻見裡面是品類繁多零食和一些八成新的中外繪本。
教室很安靜,她将禮物遞到每個孩子手裡。
孩子們在老師的引導下,很輕聲怯弱地抿嘴道謝。
離開學校,他們在街上連找了幾家畫材店,結果都說沒有詩亦要的拜因水彩顔料。
“算了。”
詩亦見遠方還要繼續找下去,搖搖頭作罷。
本要即刻返程,不料猛禽皮卡耍起了脾氣,抛錨罷工,格措遠方叫來了拖車,修理店一頓鼓搗,最後遺憾地告知他們,一時半會是修不好的,最快也得明天中午取車。
佛吉日将近,拉薩人滿為患,酒店全部客滿,房間是訂不到了,一間也沒有。
詩亦給周雪嬌去了電話,對方不但沒給支招,反而幸災樂禍地調笑起來:“要不你倆站一宿大街吧,正好,你抓緊想個辦法拿下這漢子,大補啊姐妹兒,大補……”
詩亦啪地挂了電話,補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