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慢地擡起眼皮。

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仿佛是從照片裡、記憶中跳出的面孔。

以前喝多了也不會出現幻覺啊。

何歲音擺了擺手，想把這“幻覺”驅散。

“走開……”她嘟囔着，繼續往前走。

沒想到，竟一頭撞在了男人的胸膛上。除了金凱倫這件事之後，再沒出什麼幺蛾子，下午的翻譯工作非常順利，何歲音因為業務能力優異還被外方誇贊了。

其中一個叫“Gabriel”的法國人誇她人長得美麗，法語和英語都非常流利地道。

何歲音禮貌地道謝，外國人很喜歡誇贊人，而且用詞都非常誇張，半聽半信就好，她已經習以為常。

而外人看起來，何歲音和外方第一面就相處得不錯，聊天聊得難舍難分——當然，難舍難分的是Gabriel，對何歲音來說自己現在也隻是在工作而已。

金助理在一旁說：“晏總，看來何小姐交際能力不錯啊，看把老Ga哄得紅光滿面，跟喝了假酒似的。”

晏景宸翻動着手上的文件，眼眸輕瞟過去，淡淡地看了一眼，說：“如果她沒有這樣的能力，我也不會用她。”

“晏總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金助理詫異，按照剛才兩人打招呼的方式來看，貌似他們是今天第一次見吧。

晏景宸沉默。其實，也沒有那麼了解。

“晏總神通廣大，肯定是暗自調查過。”金助理給自己圓了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

晚上七點，一天的行程結束，本來以為可以回家休息了，沒想到還有一個飯局。

真讨厭加班啊！

何歲音給金助理發消息：【飯局報酬怎麼算？】

金助理秒回：【這次飯局太臨時了，抱歉，按照翻譯價格算。】

那還差不多。

何歲音算了算如果吃兩個小時……她血賺，當即又可以喜歡一下下“加班”了。

何歲音在進包間前去了一下洗手間，回包間的路上，拐角撞見晏景宸在和金助理說話。

“竹韻和竹清呢？”晏景宸的聲音很低沉，何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直覺是女性的名字。

金助理腦門冒汗：“她倆都沒聯系上，本來說今晚沒安排，結果不知道為什麼Gabriel忽然說要吃火鍋，這家店雖然是以防萬一本來就定好的，但是……”

“但是什麼？”

“竹韻說可以來，但是竹清沒法來。”金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晏景宸，繼續道：“她說竹清失戀了，已經是酩酊大醉了……”

晏景宸皺眉：“既然不守信，讓她們以後就别來了。”

金助理沒出聲，片刻，他才問：“那……喝酒的事？”

晏景宸看他一眼，“你頂上。”

眼神仿佛在說“誰讓你沒有安排好人”。

金助理有苦說不出。

晏景宸酒精過敏，所以飯局上必得有替酒之人。竹韻和竹清是一對雙胞胎，也是晏總的擋酒機器。兩個漂亮女人酒量頂級，輪番上陣千杯不醉，還不會讓客戶看出什麼端倪，一直以為是一個人。

但是他……可不行啊。

金助理急得額頭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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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briel欽點的重慶火鍋。

人都說不能幹什麼就越想幹什麼，這兩個法國人盡管不太能吃辣，但還是吃得不亦樂乎，滿頭大汗。

辣得鼻涕眼淚直流。

對于何歲音來說，現在依舊是上班時間，所以她隻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主要還是陪聊。

晏景宸在的時候，她大多時間以聽為主，跟她無關的内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氣氛越來越熱鬧，何歲音以為隻是開玩笑，沒想到金助理真的在幫擋酒，火鍋配酒，挺怪異的，畢竟喝的是茅台，這類高度數酒，再加上火鍋裡的麻辣，入喉真是雙倍刺激。

所以金助理在吃四宮格鍋裡的清水鍋，以免自己第二天沒法說話。

座位順序本來是金助理在晏景宸後手邊，再右邊是何歲音，晏景宸左邊是Gabriel和Félix兩位客戶。

Gabriel喝得滿臉通紅，他特别喜歡中國的茅台，每次來中國出差都要喝，走的時候還要帶兩瓶走，酒量也出奇的好。

Félix不太能吃辣，酒量也不太行，所以很“養生”地在四宮格中的番茄和菌湯鍋裡吃。

晏景宸酒精過敏，由金助理代喝，他貌似覺得沒勁，于是提起酒瓶端着酒杯，繞到圓桌這邊，一屁股在何歲音旁邊的座位上坐下。

何歲音本來在酒桌上摸魚，Gabriel這一過來，她立刻挺直腰闆，認真起來。

Gabriel喊服務生又拿了一個酒杯來，盛滿酒，遞到何歲音面前。

他喝得多，倒酒不穩，又滿，酒漏到了手指上。

何歲音接過酒杯，手指摸到了漫出來的酒。

Gabriel用法語笑着說：“Mia，我今天第一次見你，就對你很有好感，你的翻譯非常專業，今天辛苦你了！”

Mia是何歲音的外文名。

何歲音微笑：“這是我應該做的。”

“幹、杯！”Gabriel用中文生硬地吐出這兩個字。

何歲音本不想喝酒，但是在Gabriel熱烈的注視下不得已一口幹了。

高度數液體入喉，不算很辣，反而給她一種綿綿的、香醇厚重的感覺。

許久不喝酒，何歲音輕輕皺眉。其實她并不喜歡酒，隻是工作需要，再加上天生酒量好，之前一直擔任的是金助理的位置——替酒。

不知道為什麼，晏景宸今天沒讓她上陣。

她以為和Gabriel喝完這杯，對方就會離開，沒想到Gabriel接連又給她倒了一杯，甚至一隻手伸了過來。

何歲音瞥見對方伸手，眼見Gabriel毛茸茸的手馬上碰到她的指尖，她眼疾手快喝完這杯便放下酒杯縮回手，整個人都不經意地往另一邊挪動了半分。

Gabriel的湛藍色眼眸中閃動着意味不明的東西。

何歲音一向心思敏感。

Gabriel的眼神不對勁，那不是看合作夥伴的眼神，而是……

把何歲音當作女人看待的眼神。

何歲音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人即将說一些會令她尴尬的話，而且晏景宸還在旁邊，她可不想被誤會什麼。

于是她主動開口，用炫耀的語氣說：“我的酒量不錯吧，那都是我老公訓練出來的。”

Gabriel本來以為自己營造的氣氛正好，一聽這話大吃一驚：“Mia，你結婚了？”

何歲音點頭：“我結婚一年多了。”

Gabriel的眸光頓時黯淡，幾秒後，他又擡眼說：“沒關系，在我們法國，如果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可以接受你已婚的事實。”

“而且我隻在中國待這幾天，如果你願意……”

兩人用法語說的，旁邊的金助理聽不懂，但是他用餘光發現何歲音臉上的幾分不自然。

晏景宸自然也覺察到了這一幕。

他不易察覺地和金助理換了個位置。

然後一手繞過何歲音的後背，摟住還在組織語言婉拒的她，輕輕勾唇，用法語說：“Gabriel，今天工作的時候來不及介紹，這是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