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宸沒喝酒,開車,何歲音坐副駕。
“安全帶。”晏景宸提醒。
何歲音摸索了半天,才扣上安全帶。
“不是說自己回去嗎?”
何歲音這時如蔫花一朵,她的語氣喪喪的,“晏總,我給你雙倍車費。”
晏景宸唇角微揚,笑意淡淡的。
他的目光劃過癱在座位上的女人,面部妝容依然精緻,但眼線有些暈了,臉頰紅撲撲的,長發散落在身上,鎖骨下是優美的弧度……
他想起剛才女人挽過自己的胳膊,因為太大力,他的肘部不小心碰到了軟軟的,有彈性的部位。
嗓子莫名幹澀,晏景宸拉回視線,集中注意力開車。
晏景宸開了剛沒幾分鐘,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問何歲音是回家還是住酒店,之前說食宿全包,但是想自己回家住也可以。
“何翻譯,你今晚住星辰酒店還是回家?”
話音落下,半晌沒聽到答複聲。
晏景宸側頭,看到女人已經睡着,臉朝着他。
她醒着的時候總是帶着淡淡的疏離,在工作中除了認真專注沒夾雜别的情緒。
現在睡着了,面目依舊明豔,隻是多了幾分溫柔。
晏景宸隻一秒邊拉回視線,繼續專心開車。
可能是晏景宸車内的座椅太過舒适,又或許是蕩漾在車内的蘭花香氣,隻兩分鐘,酒意和倦意便将何歲音帶入了夢中。
她回到了高中校園,還未轉學之前的校園。
越城第一中學。
她像平日一樣提前十分鐘進入班内,踏步走到自己的課桌前 ——
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
這裡本應是自己的座位。
可是,空空如也。
在這個單數人數的班級裡,剛好多出一個人沒有同桌。
這個人,就是她。
課桌不見蹤影,椅子也是。
何歲音眸中閃着怒火,她走到第一排的窗邊,開始搬桌子。
第一排到最後一排間隔了五排,中間的過道剛好是一個桌子的距離。
何歲音拖着桌子,拖了一半,被人拉住。
擡眼,一個化着精緻妝容、卻擺着憤怒表情的面孔出現在面前。
然後,女生一把揪住何歲音的頭發。
何歲音猛地睜開眼睛。
背部已經滲出了薄汗。
還好,是夢。
自己還在車裡,副駕駛座上。
而旁邊的晏景宸,正把筆記本置于腿上敲擊着鍵盤。
何歲音的動靜惹得男人側頭。
“你醒了?”晏景宸聲音低啞,“不知道你在哪裡住,所以開到這裡了。”
何歲音往外看,街對面是星辰大酒店。
“你要是想回家,我送你回去,或者在這住一晚,現在時間不早了。”
何歲音看了眼手機,十一點五十二。
自己這是睡了多久?
“謝謝晏總,我耽誤你工作了吧……不是,我耽誤你不少時間了。”剛醒來,腦子還沒全部清醒。
但是為什麼一向冷靜、行事果斷的她,總在他面前出岔子。
“托你的福,我加了會班。”晏景宸的聲音在車載音響的鋼琴曲背景音下,顯得格外缱绻悅耳。
“噢……”何歲音一時無言以對,想說“不客氣”但感覺人家不是真的感激托自己的福。
“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吧,沒有帶洗漱化妝的東西,還得回家。但是不能再麻煩晏總了,我家開車要四五十分鐘,有點遠。”何歲音解開安全帶。
“沒有,就算你不上我車,我也是要回這裡的。”
晏景宸說着,手指在鍵盤上沒停。
何歲音:“能搭晏總的順風車,是我的榮幸。”
晏景宸聽罷,回頭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在昏黃的車燈映照下,她圓圓的杏仁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酒意淡了不少。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晏景宸說。
一樣客氣。
何歲音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排的馬屁隻會變成空氣,但還是要說。
有時她覺得,如果婚姻是這樣“相敬如賓”,也挺好的。
沒有愛情的婚姻,相應的就少了吃醋,猜忌;就算對方不想維持了,準備退出了,她也不會受傷。
亦沒有損失。
“不如在這裡住下,你們翻譯的食宿我們是全包的,至于你那邊洗漱化妝的東西,也不是問題。”
确實住這裡比較方便,節省了通勤時間。
抉擇半刻,何歲音點點頭,“好。”
晏景宸将車停在星辰酒店門口,下車,有專人替他泊車。
何歲音跟在他身側,兩人步調一緻,一前一後走入酒店。
他們并不知道——
對街的紅綠燈下,沈良湛立在一輛車影後面,臉色半明半暗,身上披着夜色。
他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酒店門口,盯着那兩個身影。
回來之前,他認為何歲音永遠是她的,當初是他拯救了她,她再也不會和另一個男人走得那麼近,彼此交心了。
原來什麼都會變。
尤其是感情這種沒有形态的東西,變得最快,抓都抓不住。
沈良湛眼底的情緒翻湧得可怕。
他喉結微動,手指死死握拳攥緊,骨節泛白,似乎下一秒就會克制不住沖過去把她從那人身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