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演唱會之後,何歲音就鮮少看到沈良湛的消息。
他留了一點胡子,整個人多了一絲成熟的感覺。
他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何歲音從他的瞳仁中發覺了一絲疲态。
何歲音沒有放手。
“我來幫你,我能看到哪裡需要遮擋。”沈良湛的聲音低沉。
何歲音怔住,鬼使神差地松開了手。
沈良湛小心翼翼地将絲巾系在她的脖頸上,調整了一下,直至完全遮掩住傷痕。
他的指尖無意中碰到她的皮膚。
他看向她。
隻是何歲音的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仿佛毫無察覺。
這麼多年後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對方。
整理完畢,剛才有服務生報了警,現在隻需要等待警察過來。
盛總早已被安保人員制服,像一頭熊一樣灰溜溜地坐在角落的地上。
兩人站在走廊裡,正好碰見大伯母他們幾人也在包廂門口張望。
何海初遠遠看到了何歲音,她招了招手,小跑過來,面目焦急:“聽說地震了?”
“沒有。”何歲音搖搖頭。
“歲音,你不是走了嗎?”何海初看起來有點着急,還沒等她說完,大伯母也随後來到了身邊。
“歲音,正好你還在,今天來了這麼多長輩,是不是該由你們小輩,照顧照顧長輩們呀!”大伯母這時卻笑容和氣。
何歲音看向何海初。
後者已經無語得在翻白眼了。
“什麼意思?”何歲音問。
何海初:“讓咱們付錢,請客。”
“海初還在上學,還沒掙錢,可能得委屈歲音了。”大伯母依舊笑呵呵的。
“沒錢。”何歲音撂下這兩個字。
大伯母沒想到何歲音一點面子不給自己,幸好幾個親戚已經去門口等着了,沒看到她被拒絕的窘态。
如果何歲音不付錢,就是自己付錢。
要是幾百塊就算了,隻是這家餐廳,本來就難約,誰知道菜還貴得要死,随便一個鲈魚就七千多塊,他們今天的賬單好幾萬,誰付得起?
大伯母面露難色,她看了看門口,又開口道:“歲音……”
“沒錢還要來這種地方,媽,你真的很過分诶,”何海初開始打抱不平,“餐廳是你選的,你叫我們來吃飯,結果最後,單都買不起!”
“沈老闆,”何歲音突然開口,“在這邊洗一天碗多少錢?”
沈良湛差點沒反應過來“沈老闆”這個稱呼是對自己說的,他怔了一下,才回答:“我們這裡用的是洗碗機。怎麼了?”
何歲音:“……”
“沒什麼,有人買不起單,看來連個洗碗還債的機會都沒有了。”
大伯母一聽這話,火氣一下就竄上來了:“我都多大年紀了,你讓我在這裡洗碗啊?”
“怎麼會呢?她開玩笑的。”沈良湛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笑道:“今天這頓,記我賬上,阿姨您請回吧。”
“真的假的?”大伯母愣住了,還有這好事?
沈良湛:“真的,今天就當我請阿姨你們吃飯。”
“你是她的追求者嗎?”大伯母疑惑。她看這個男人還挺眼熟的,長得眉清目秀甚至有點好看。
“曾經的。”
“這麼好的男人你都不要?”大伯母小聲驚呼道:“何歲音,你腦子進水了!”
“對,我腦子就是進水了,”何歲音突然覺得很好笑,“我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你們來這裡吃飯。”
要不是來吃飯,也不會剛好碰到盛總。
人真的倒黴,吃飯都能碰到有人拿刀砍自己。
看到自己老媽被氣得不行,何海初趕緊拉着她往外走。
“媽,你趕緊回家吧!别管閑事了!”
邊走邊給何歲音使眼色。
何歲音擠出一個假笑:“慢走不送。”
出警察局的時候天色已晚,夜色濃稠。
沈良湛建議她還是去一下醫院。
何歲音也正有此意。
“這麼晚了,我送你去吧。”
沈良湛開車過來的。
何歲音正想拒絕,腦海中忽然閃過今天看到的照片。
照片中明媚的陽光亮的刺眼,藍色如水,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勾勾嘴角,“麻煩你了。”
沈良湛沒想到她居然答應了。
他喜上眉梢,殷勤地為何歲音打開車門。
戴她上車後,為她關閉車門,再從車頭繞過去上車。
何歲音第一次見沈良湛開車。
她的眼神不自覺地望向他。
好像那次演奏會之後,她對他的恨意淡了許多。
她也不是特别在意,當初分開的緣由了。
“剛才,謝謝你。”何歲音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現在空氣中的沉默和安靜讓她不自在。
“不客氣,我也沒幫上忙。”
“飯錢,我轉給你吧。”
“不用,我說了我請客,不是開玩笑。”
“我當冤大頭就行了,你不必摻和到我家這些破事裡。”
“歲音,能幫上你,我很樂意。”沈良湛看了她一眼,剛好對上她正在注視自己。
他笑起來如和煦暖陽,以前是,現在亦是。
他是何歲音見過對自己最溫柔的人,所以當初的冷漠決絕令她的心都死了一回。
何歲音今日的眼妝濃郁,眼線勾人,她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一分媚意。
雖然沈良湛瞬間收回視線,但是那一眼卻在腦海裡總是揮之不去。
音樂在小小的空間中流淌,沉默,讓何歲音覺得有點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