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雲瀚仙宗掌門那出了名看不慣直接幹的壞脾氣,對着整天忤逆他的濯明,沒一劍戳死還整天給她收拾爛攤子,可不是看在微夷的面子上。
林瓊最後還是帶楚懷生回到雲瀚仙宗,六虛山是微夷的洞府,在她閉關的情況下,便成了濯明的一言堂。
“我去尋醫者為你診療,在此之前,你先留在六虛山。”林瓊囑咐着楚懷生,後者自然應下。
他不是不識好歹之輩,雖不清楚濯明身份,但讓他重歸修煉之途,想來不會是那樣容易。
“這樣說來可能太過虛僞,但我實在無法拒絕再次修煉的可能。”袖中拳頭微微攥緊,楚懷生抿唇,神色頗有些不好意思。
他讨厭如此無能為力的境況,更無法忍受一無所知的茫然,他想要掌控力量,想要恢複記憶,而這一切,都依托于修行。
以他如今的力量,根本是天方夜譚。
幸好還有個濯明願意幫助他。
“你已經救了我,再讓你花費心力,是我得寸進尺,但我現在,隻能相信你一個人。”
楚懷生直視着她,目光堅定:“對方若有條件,麻煩好友暫時替我應下,待我修行有成,必會傾囊以報。”
“請相信我,我一定會做出一番成就,報答于你。倘若違背此言,便讓我大道斷絕,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身軀仍舊瘦弱,可雙目明亮,璨璨有星子浮動,承諾說來不重,卻再認真不過。
林瓊很難把眼前這個溫文爾雅,謙遜禮貌的男子與未來十惡不赦的大魔頭聯系在一起,某一刻她真的會忍不住認可時雲的觀點:倘若前塵揮卻,他便可永遠如此溫潤。
抹掉他的名姓,更改他的容貌,翦除他的記憶,讓他徹徹底底變成空白的存在,任由初始的真靈萌發,在她的引導下生長,長成如她所願的模樣。
“……濯明好友?”
一聲呼喚驚醒飛揚的思緒,林瓊迎上楚懷生擔憂目光。他站在殿前,藍衣料峭,眉目溫和。
你想讓他面目全非,而他在念你安危。
“好可怕,你的誓言吓到我了。”林瓊拍着胸口,一副後怕模樣。
楚懷生不由瞪大眼睛:“啊?”
“那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以這幾日相處,楚懷生不認為她是這樣脆弱膽小之輩,可既然對方這麼說,楚懷生還是順着她的話接下去。
林瓊開始有種欺負人的心虛。
“逗你玩的。”林瓊噗嗤一聲笑出來,看楚懷生眼中是不出意外的了然,伴着一聲無奈縱容的歎息。
林瓊深吸口氣:“我們是朋友,不必向我道歉,對我來說,隻要你能安好無恙,我便心滿意足。”
我見你如觀鏡自照,行舟渡君為渡己。
她如一枚蝴蝶翩然而去,楚懷生站在原地,懷中暖玉生溫,那一句心滿意足,卻讓他的胸膛難以平靜。
這世上真的會有,一無所求之人嗎?
大恩難報,卻讓我不知所措起來。
出了六虛山的林瓊則是去找時雲,約定一起去藥堂找長老。
用時雲的話說,藥堂長老是元嬰高手,她這種外門小蝦米請不動,隻能是林瓊這位道君親女出面才有可能。
被問起時,時雲的答複曆曆在目:“乘流光,策飛景,淩六虛,貫涵溶。世人皆知飛景是道君的象征,見之如道君親臨,長老将之交于師姐,便是意味着給予師姐同樣的權利。”
而在雲瀚仙宗,沒有任何一位長老會拒絕微夷。
時雲的話讓林瓊松口氣,隻是到了約定時間地點,前者卻沒有蹤影,時雲絕沒有放她鴿子的膽子,唯一可能……
林瓊辨認一番方向,果斷朝着外門弟子山頭所在趕去。
時雲的住所并不難尋,以她那半面疤痕和築基巅峰的修為,在外門中可謂是頗有存在感。
要知道,雲瀚仙宗并不像劍宗那樣,硬性規定隻有金丹弟子才能升入内門,練氣築基境界天賦出衆者不乏早早收入門下,便是一年一度宗門小比,成績出色者同樣有資格。
就林瓊來看,時雲年歲不過三十的築基巅峰,尋常術法亦是涉獵廣泛,這樣的人沒進入内門着實令人意外。
到達時雲住所,林瓊所見便是一地狼籍,紅裙燦爛的女子背對着她,腳下是正扶着胸口喘息的時雲。
那女聲尖銳到近乎于刺耳:“……時雲,以為巴結上濯明就可以高枕無憂,她是什麼心高氣傲的性格,以前那麼多人眼巴巴湊上去,還不是沒過幾個月就被趕走,你算什麼東西,還拿她來壓我,還說什麼有約定,你覺得她會記得你個醜八怪?”
被金丹威壓壓在地上的時雲本來聽她辱罵,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卻在視線觸及不遠處原地靜立的藍衣女子後,面容微動。
“她會。”
與林瓊目光相對,時雲忽而道。
約定時間未到,她來尋我了。
“你說什麼?”尹靈真背對着林瓊,自然不知道林瓊就在她背後,隻聽到時雲說反駁,眉頭挑起:“哈,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是不是做夢,回頭一看不最清楚嗎?”
身後傳來微冷的聲音,宛若雪山之華垂落,尹靈真猛然回頭,不遠處俏生生站着的女子,眉目微凜,氣質不凡,雖是築基巅峰,一身氣息卻稱得上渾厚莫測。
正是她口中心高氣傲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