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妹并沒有心思看魔術表演,她隻是堅信一句話,叫做既來之則安之,可舞台上那個魔術師越看越眼熟,童年的回憶突然回現在眼前……
小時候過年看春晚是必備節目,雖然現在隻當它是背景音。記得有一年的春晚,也是魔術,一個叫做魔力傑克的魔術師,在晚會上出了纰漏,表演失敗,原本冉冉升起的新星還沒綻放,就炸裂了。
他商演被起哄群嘲,各種惡搞視頻層出不窮,事業破滅,家人好友唉聲歎氣,他銷聲匿迹了好一段時間,讓他再度回歸人們視線的,是自殺的新聞。
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他,三妹心中有些酸楚,她讨厭自己多愁善感的模樣,可又偏偏是這麼個人。她有些不安的預感,很快就應驗了。
魔力傑克又失誤了,觀衆席開始躁動,有人高聲咒罵,傑克含胸縮頭,可觀衆們隻是更起勁,仿佛要将他淩遲,場中充斥着污言穢語,亂糟糟的像泔水桶。
喬三妹再也忍不了了,“閉嘴!你們這些無聊的家夥,魔術又不是魔法,要想看零失誤的表演,來什麼現場啊!幹脆回去翻錄像,那才能保證毫無錯漏。”
一個中年男人舉起拳頭朝喬三妹走來,三妹毫無懼意,兩人迎面相撞,男人竟直直穿過女孩身體,化作黑煙。三妹步履堅定朝着舞台走去,伸手撫摸匍匐着的傑克的頭頂。
“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喜歡你的表演,一直都喜歡,因為每次你的開場白都會很熱情地給小朋友打招呼。”
喬三妹絮絮叨叨地講起這些年自己是怎麼翻看他以往的表演錄像的。
“請好好地生活吧!”傑克擡起頭,撞進一雙充斥着陳懇的眸子裡。
“謝謝”,他的聲音微弱但清晰。
“也許是我冒昧了,但何必一直陷在過往的經曆中呢?用悲傷和自毀一遍遍摧殘自己,在自己人生的劇場裡,重複回味難堪和無助,把心理負擔丢掉吧!這樣的日子已經重複了十多年了。”
劇院裡張牙舞爪的觀衆不過是他心中難堪的實化投影,他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自導自演,反複自我傷害,女孩的眼淚落到他的掌心。
傑克一直在自己孤獨的小天地裡徘徊,他忘記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關懷和溫暖了。“我,我可以嗎?”
“你很棒!一直都很棒!拜托了,請對自己好一點吧!”三妹将他抱在懷裡,兩魂相依,雖都無溫度,可心中迸發的溫暖比肩金烏太陽。
心中的熱傳遞到手上,喬三妹隻覺得懷中炙熱萬分,松手一看,傑克的面容從枯敗變得紅潤,他終于掙脫了心中的牢籠,打算将自己解救出來。
空中突然撕裂一個大洞,枉死城中昏暗冷滞的天迎來燦爛的陽光,原本擁擠的劇院變得空空蕩蕩,他的心魔消散了,傑克向光亮處飛去,三妹清楚地看見他的嘴唇蠕動,“謝謝你”。
傑克的超生點燃了三妹對生活的希望,她渾渾噩噩的生活狀态似乎也被撕碎,福光普照大地,驅散她心上的陰霾,原來自己也可以為他人帶來幸福。
全身懶洋洋的,好像浸泡在溫泉水中,快樂的泡泡一點點從池底湧上來,喬三妹如同一尾悠閑自在的魚,享受着秋日豐收的時光。這是被祝福的日子,一個充滿希冀的故事,滞留枉死城的靈魂終于得到超生,喬三妹在祝福中解開了身上的詛咒,恢複原型,可狐狸施加的掩飾身份的咒語也被解除了。
下一秒,一條銀晃晃的鎖鍊從虛空而來,套住三妹,枉死城的鬼差押着擅自闖入的生魂,打入水牢。
喬三妹大喊:“我開心還沒超過三秒呢!”
鬼差們穿着古代黑紅相間的制服,帶着高高的帽子,符合懷舊審美,為來此地的幽魂提供特色治理政治環境。
喬三妹被綁在木樁上,牢房光秃秃的,逼仄狹小,倒是沒有蚊子和飛蟲。啊~怎麼辦?會被施暴嗎?小心髒怦怦跳,雖然她目前是亡魂狀态,壓根兒沒有心跳。
一個窄臉高鼻的鬼差打量着女孩,他微微颔首,示意屬下取出前世鏡,這是神府派發給執法部門用以治安管理的神器。
喬三妹看着手掌大小,飾以月亮的鏡子,撇了撇嘴。當它的光芒照到她身上的那一秒,喬三妹就像被注射了一萬噸麻藥,所有意識都離她而去了。
“喬三妹”這個角色消失的時候,前世鏡映照出輪回前的故事,一個血戰沙場的女将出現在鏡中,抵禦外敵,匡扶華夏。
她的死!牢頭對鏡施法,打算拉進度條,看看她是如何死去的,可前世鏡突然模糊不清,這是從未有過的狀況,牢頭加強靈力,噌的一聲,電流聲襲來,法器失去控制,竟炸裂成灰。
前世鏡由曾經的神府高官主持鍛造,這位高官曾是神府主席的熱門候選人,可在渡劫失敗後,便不知所蹤了。
寶鏡的靈力擾動三妹靈魂中栖息着的“它”,那個“它”被同源的力量吸引,于地界略微展露本來面目,就鬧得滿城風雨,主神為此憤怒?當然沒有,隻是一個輕巧的震顫,枉死城如同紙糊,被神的轉身撕扯出一條巨縫。
喬三妹對此一無所知,她的靈魂中栖息着怎樣的故事?
狐狸找到霍訣簽訂蔭庇契約後,又馬不停蹄地溜入卞城王官邸。向來“遵紀守法”的好狐妖葉大仙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搞事的機會,它偷摸複制城主官印,想着往後或許排上用場。
狐狸擡頭,看見天空被撕扯出一道裂縫,空間開始扭曲變形,許多呆滞的亡魂忽明忽暗,像短路的燈泡。這蠻橫的力量!
哈!狐狸怔愣地笑了一下,她還真能搞事,奇怪的靈魂,真是奇怪。
第六殿閻羅王卞城王坐鎮枉死城,現任卞城王名喚付斬炎,為官清正,頗有聲譽,面對城中動亂,連忙啟動應急響應預案,各級幹部層層動員,防止亡魂逃逸。
清醒過來三妹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湖底,強烈的窒息感壓迫着胸腔,四肢被水的阻力掣制,岑寂的水下無數亡魂從四面八方而來,覓食般将她圍住,水波晃蕩着月光,那樣柔和。
稀薄的白光從天幕落下,形成纖細脆弱的光柱,映照出女孩臉上的恐懼、脆弱。在靜深的絕望中,男人一個猛子紮入湖底,水鬼們被他周身的光熱驅散,青黑的鬼手被烤焦,縮頭縮腦地藏入湖中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