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河村的初春真的很悠閑。
每天想的不是早中晚吃點什麼,就是做點什麼題看點什麼書,除了日常強化房屋跟院落的石質部分,偶爾去坐診無證行醫之外沒什麼複雜的工作。
閑暇之餘也抱上兒子到村裡走走,散散步,陪姐弟倆在村裡巡邏,端着相機拍拍照,跟村裡人打打招呼聊兩句,天氣好的時候院子裡躺着曬曬太陽,一天就結束了。
傍晚吃完飯坐在爐火邊的皮革地毯上給兒子講故事,兩條大狗都依偎在身邊,那個安逸勁别提了。
我真的已經很幸福了,可我還是很貪心,我總會想“如果我爸媽也能來這個世界該有多好”,總會想“如果好朋友甚至是同學們也在這邊”之類,我就算在這裡已經有了家也還是舍不得他們。
這個月裡本村沒人死亡,還新添了兩個小寶寶,這兩個小家夥是在物資豐饒年頭裡出生的幸運小家夥,自出生家裡就不愁沒吃的,村裡其他人都說兩個寶寶很有福氣。
雪一直到月末才全部化掉,氣溫已經有明顯的回升,平闊的蘆河開始化凍,時常能聽到河面冰層炸裂的聲音,村裡膽大的人會成群結隊去河裡抓魚,水下餓了一冬天的魚很容易被餌料引誘過來,然後被人用網兜撈走。
這個季節的魚又瘦又柴根本不好吃,在蘆河村的村民眼裡依舊是難得的美味,他們運氣足夠好,沒受到水怪襲擊,撈了幾次魚見好就收,村裡老人小孩有肉吃都眉開眼笑。
我院子夠大,房前大花園的角落有不少空地,我用能力排擠開土石弄了個直徑大概五米的大坑,坑内部階梯向下,最深處一米五,底部砂石都被擠壓融合成緻密的釉質,做了個池塘。
水是雇村子裡年輕人用木桶提來的,池子蓄滿水以後找村裡漁夫買了幾條河魚養在裡頭,養肥了什麼時候想吃魚都能吃到。
院子裡有了池塘,也讓我想到自己家到現在也沒有自來水的事實。
到現在我的水都是自己挑回家的,雖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能夠有所改善當然更好。
陪着王傑瑞看魚的時候我都在思考水塔的事,我的能力讓我能夠用砂石為材料建造出防水密封的容器,那麼我應該也能制造出盛水的水塔、傳輸水的管件,然後利用水壓把水送到室内的水龍頭,我甚至能夠靠我的能力去制造房屋的下水系統。
王傑瑞丢饅頭渣喂魚玩得開心,我心裡也有了建水塔跟下水道的想法,連夏天在自家院子再開個遊泳池都到我考慮之中,比起去河邊危險的水塘玩水,我院子裡明顯要更安全。
我把水塔建造定成了下個月的主要目标。
月末的幾天就比較沒新意了,照例是鑽在暗房裡洗照片,然後給王傑瑞錄音預備帶給他爺爺奶奶聽。
本月沒有土特産,不過帶了些業餘時間做的小擺件,最後就是一大麻袋生活垃圾,我們爺倆沒法在這邊世界處理的垃圾一個月比一個月多,這也是生活品質提高的證據。
每次石門打開世界失去色彩的時候我都會想很多東西。
大多數時間我都埋頭把東西搬運到對面,然後去迫不及待開始截然不同的生活。
但很少很少的時間裡,我也會遲疑和等待。
我現在對石門很熟悉了,明白它不會不顧我的想法自行關閉,明白就算我不穿過石門它也不會把我凍結在永恒的時間中,我甚至猜想過石門打開的時候我不去對面的後果,我大概率不會受到什麼傷害。
我沒去做類似的試驗,因為兩個世界我都很喜歡,我離不開我爸媽和朋友,也不想失去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王傑瑞還有我的兩條狗。
我躺在凝固的時間裡思考自己的生活,絕對的安靜讓我能沒有負擔地去慢慢思考,而不必去擔心浪費時間而錯過任何東西。
我現在依舊是一張娃娃臉,我的身高在兩個世界的穿梭中增長,我不曉得為什麼會有自己停在了十二歲的感覺,我個子在增高,但相貌卻比同齡人要稚嫩很多很多。
我的嘴周圍沒有胡須,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變聲音,别人已經有腿毛和其他毛發,但我卻沒有,梁江波苦惱臉上起疙瘩的時候我都會羨慕他,那是成熟的标志。
謝天謝地我一直在長高,我現在一米七三,比班裡大部分男生更高,我的生活跟以前也截然不同。
我不曉得為什麼我心裡一直隐約有某種擔憂。
那就是我其實沒有辦法長大,我的外貌和身體隻是應對我自己的狀況進行了某種“調整”,這種調整是基于我“12歲”、“營養充足”、“沒有寄生蟲和共生生物”等等條件的基礎上進行的,但我的年齡沒有改變,我的身體條件沒有改變,我到現在我其實維持着十二歲的狀态,而且還會繼續維持下去。
我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任何人,我隻是無端生出這樣的念頭,這個念頭讓我意識到我可能沒法像普通人那樣長大、成熟、衰老。
這就是我躺在凍結的時間裡的原因。
我胡思亂想了很多東西,百無聊賴地在無聲世界裡唱歌,在寂靜中放聲大喊,宣洩着我内心的不安。
石門終究關閉,我也躺進被窩,我到底會不會長大和衰老,時間會告訴我答案。
早晨醒來我先做了頓豐盛的早餐,然後拎起鋼管在院子裡揮舞。
我爸媽邊吃飯邊看我鍛煉,一邊指指點點,說我應該看點武打片學些武功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