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開了,願意跟我走的一共九個人,其中六個都是像侯賽因一樣沒成家的半大姑娘小夥子,另外兩個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婦,他們帶着四歲的兒子。
他們不少人的父母親都健在,但不打算跟我們一起走,他們隻是把家裡多半食物還有珍貴的金屬工具讓孩子們帶在身上,然後叮囑孩子一定要努力活下來。
跟我上山就意味着要翻山,體力弱的老年人就算跟着走也是累贅,年輕小夫婦舍不得兒子,本來以為我不會帶他們走的,聽說我願意讓他們帶着孩子一起走都千恩萬謝。
村裡願意跟書記官離開的人也有十來個,畢竟書記官家大業大,有護衛隊也更安全。
決定留下的人占了半數,他們和老村長的想法一樣,不願意離開村子,帶着必死的決心要跟村子共存亡。
我勸不動村長和那些人,也知道留下的人并不是都不想走,他們是把食物和機會留給年輕人,然後自己在村子裡迎接終結。
陽光明媚,可村子裡的氣氛陰沉到幾乎能滴下水來,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準備離開的人把行李裝進匆忙縫制的獸皮包裹,那些不打算離開的人閉門不出,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我把我的宅子留給了村裡人,我家的高牆大院足夠庇護村裡剩下的所有人,水塔隻要存夠水能輕松讓他們喝上幾個月,我家房屋後頭的斷崖上被我用能力處理出來一條能夠攀爬下去的小路,斷崖下邊是深達十米以上的蘆河,下網子能在河裡撈魚,那群人哪怕給困在院子裡也能解決一部分食物的需求。
帶他們看我擁有大塊水晶窗的家時村裡人都驚呆了,他們低頭看冰面一樣光滑的地闆,還有呈現出寶石質地的牆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明亮的鏡子簡直堪稱神物,讓這些以往隻能在小水坑看到自己影子的村民極為震撼。
隻要輕輕一擰就能有清澈水流噴湧而出的水龍頭更是讓他們連呼神迹。
他們知道我日子過得好,但從未想過我的日子能過得好到這種地步。
我跟他們住在同一個村子,我的生活卻如同天神一般,他們連幻想都幻想不出這些場景,這是施法者與凡俗之間無法跨越的距離。
我将柴油發電機用岩石牢牢封進了隔間,兩桶柴油則取出來,告訴村民柴油的用法,讓他們将柴油分開裝在石質器皿裡,以後用來點火照明或者是驅趕野獸和狼人。
衣櫃裡頭的衣服、被褥還有皮革和生活用品都被我大卷包收拾起來,我家的皮革被縫成了許多獸皮背包,東西由其他人幫我扛着,我上路以後隻需要背着兒子就行。
阿福見到村裡的泥腿子們在我家裡四處查看,氣得連連龇牙,低吼着威脅他們;阿娜比較聰明,知道我們要離開了,蹲在我身邊冷眼看那些人歡天喜地接管我的宅子。
我兒子趴在我懷裡回頭看那些人,他看到有村裡小孩子歡笑着把他玩具箱裡頭的玩具拿出來瘋搶的時候直皺眉,但他沒有哭,一隻胳膊抱着自己的光頭娃娃,另一隻手牢牢摟着我脖子,臉頰靠在我脖子上。
我擁有壁爐的地下室也能住人,裡頭的食物都被收拾出來包起來由我帶走,少數村民不會使用的電器都被封進石頭裡。
這一夜我沒心思睡覺,抱着王傑瑞坐在自家後院的斷崖邊上看着遠方發愣。兩條大狗靠在我身邊,碩大的藍色星球懸在天空,璀璨的繁星挂滿天幕。
我給我兒子說我們要離開家了,回上河村避避風頭,以後還會回來,但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我兒子不說話隻是委屈地抓着我手指,我知道他不想走,我也不想走,但為了他我必須離開。
如果我隻是孤身一人,哪怕荒山野嶺我也能活得非常滋潤,我可以随地造出結實的地穴,尖銳的石刺能保護我不被任何野獸傷害,吃的喝的能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我壓根不怕那所謂的狼人。
可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兒子,我不能讓他提心吊膽生活在危險之中,我必須離開。
淩晨我用石頭搓了四根兩米長、手臂粗的尖銳石矛,然後抱着已經入睡的兒子靠在阿福身上,印着火堆的火光入睡。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我和我的人就集合了,他們背着大包小包,我懷抱着兒子,身邊飄着四根石矛,跟村民們告别,然後離開。
書記官的隊伍和我們出發時間差不多,我倆隻說了句“後會有期”。
其實我一直想找他學識字的,總覺得以後還有很多機會,沒想到竟然就要分開了,而且以後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臨走前一天我問巫醫大媽要不要跟我離開,她說她有更好的選擇,她沒告訴我那個選擇是什麼,但有守夜的人說看到她昨天夜裡獨自出村,走進了茫茫夜色裡。
大媽在占蔔中得到啟示,她生命即将到達終點,她要順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