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四小時之後了,我兒子趴在我身上哭得很大聲,要不是這小子哭得傷心,我還能再安安穩穩多睡一會兒。
我還是很疲憊,但沒忘記自己的職責,既然插手了就該有始有終,去傷兵們的帳篷裡探查了他們的傷情,找來人打掃衛生注意通風換氣,确定傷員們狀況沒有惡化以後才回去找東西吃。
“我不知道你還是一位醫師。”之前收我‘賄賂’的夜鴉騎士魯米妮娜來探望我的時候我正抱着飯碗狼吞虎咽,飯菜味道不怎麼樣,但足夠我吃飽。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算醫師,想到自己粗糙的手法還有淺薄的知識,我都為自己臉紅:“我不是專業的,這是迫不得已。”
“謝謝你,你讓我覺得我們跑來這裡對抗狼人、守護你們的國度是值得的,凱因,你是一位可敬的朋友!”
“我屬于什麼國度?”我問她。
“你原本屬于高譚公國……不過現在應該不屬于了,因為年初高譚公國的都城陷落,基本沒人活着跑出來,現在已經被除名。”
“喔。”
好吧,我現在是無國籍的難民。
我頭一次聽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祖國”的名字,竟然是知曉自己成為亡國奴的一刻。
“你有什麼打算?”魯米妮娜問我。
我哪知道?我隻能聳聳肩,我要按原計劃跟着運輸隊撤退,世界這麼大,總有我們容身的地方。
“要不然,你跟我回希連希亞吧,我在前線的任期已經滿了,很快就會被調回帝國中樞,”魯米妮娜說:“希連希亞是文明帝國,幅員遼闊,永夜長廊的衆多城市裡不乏來自其他城邦的異鄉人,我可以為你申請軍功,你是一位受過教育的貴族,帶着希連希亞人的勳章去帝都‘阿加瑪特’,你可以過上很體面的上流生活,這對你的兒子也是最好的選擇。”
高譚已經亡國了,周邊國家要麼飽受狼人摧殘,要麼就即将被卷入戰争的漩渦,我帶着王傑瑞就算東躲西藏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我得跟我的同伴們商量一下。”我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我不知道如果我們幾個人就這麼離開,上河村那幫還等着我回去的泥腿子們該怎麼辦。
事實證明我的跟班們也是些沒有主見的小喽啰,我自己考慮過以後決定回一趟上河村,把該囑咐的都安排好,然後帶王傑瑞和兩隻狗一起去希連希亞。
過來的時候花了五六天,回去的速度要快很多,主要是也算順路,運輸隊繞小彎行進,我們坐在馱獸的背籃裡大概三天就到達了昔日的蘆河村遺址,運輸隊就地駐紮,我和這次一起出門的跟班們快馬加鞭沿河前往上河村。
我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讓人跟随我們,但謹慎些沒壞處的,上河村的高牆防備不住有心人,我要盡量不暴露它的位置,把麻煩帶回去。
我回村讓村裡人歡欣鼓舞,但歡樂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我告訴他們我是來道别的,我将會離開,這一走或許就是許多年。
“離開?”村裡人都愣住了。
我給他們解釋了現在周邊區域的狀況,村裡人都非常難過,狼人把貧瘠的荒原折磨慘了,上河村成了瀚海裡的孤舟。
我再一次征集随我離開的人,這次不是外出遊玩,我們離開上河村以後可能很久以後才有機會回來,也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先前陪我一起出門的小盧格在狼人的襲擊中被吓壞了,他決定在上河村陪着爸爸再也不離開,像先祖一樣過與世隔絕的生活。
我問了村裡其他人,他們也覺得我應當拆掉橋梁,既然荒原上已經沒有人,那麼村子跟外界溝通也失去了意義,橋梁拆掉也好,大家還能繼續過原來安甯的日子,現在村裡的工具好好照顧夠村裡使用許多年。
決定跟随我離開這片土地前往希連希亞的人很少,我的“左膀”蘭澤誓死追随在我身邊,我的右臂則向我表示歉意,他決定跟妻子留在上河村。
其他人更是對暗無天日的陌生國度充滿畏懼,隻有我們的“戰地記者”朱莉決定抛棄丈夫和心愛的小叔子,毅然決然跟我離開。
朱莉的決定讓她的老父母都很難過,不過外面的世界對朱莉更有吸引力,與其在我離開以後失去相機成為一個普通的農婦,她更想去追求自己的夢想,見識和記錄更廣闊的天地。
村裡要安排的東西也沒那麼多,我家裡頭比較要緊的東西都被我大卷包帶在了身上,不合适散播出去的東西選擇了就地銷毀,剩餘的由村裡人自由分配,包括我的房子。
我跟蘭澤還有朱莉離開村莊,回頭看着石橋碎裂成塊被河水帶走的時候有一種訣别的惆怅,我給村子還有村裡的人們拍了好些照片,這一走,不曉得還有沒有再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