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開燈,房間裡很昏暗,窗戶窗簾的側邊印進來街面的燈光。
我狠狠掐了自己才确定我并沒有做夢,我毫無睡意,坐椅子上觀察桌上小籠子裡蝶蜥的活動狀态。
兩隻蝶蜥都用小爪子抓着籠子,不時拍打着排布發光紋路的翅膀,它們大概十個月大,已經完全成熟,我在看它們,它們也在用自己寶石似的大眼睛觀察我。
打開金屬籠子的門,兩隻蝶蜥試探着爬到籠子出口附近,先後鑽出來,輕盈地飛到空中,在屋子裡盤旋。
它們真的很漂亮,色彩斑斓的翅膀光紋讓它們像兩隻童話中的妖精,我拆開小包捏了些蜥糧放在手中,它們稍微試探了一番以後溫順地落到我手上,伸出小爪子捏起圓團子似的蜥糧一口一口吃得很香。
我掏出觀察日記,在上頭仔細記錄了兩隻蝶蜥的體長、翅幅大小、身體狀态,然後任由它們飛來飛去在我房間中探索,轉而去觀察那一小盒活着的蟲子。
一小盒蟲子大概十五隻,這些剛孵化不到十天的蟲子以澱粉類食物為食,能吃我給它們買的片狀幹糧,也可以直接吃蝶蜥的糧食,它們胃口很大,像蠶寶寶一樣不停地啃咬着光盤大小的餅片,希連希亞人基本不吃素,所以這些由糧食和草制成的餅片都是動物的飼料。
十五隻小蟲子被一一标号分到小格子裡飼養,它們的身體長度、狀态都被記錄在案,目前看它們并沒有什麼不适,這非常好。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跟我爸媽分享我的驚天發現,我相信他們比我更清楚這一次的事情代表着什麼,但我必須保持鎮定,我得進行更多的測試,我需要詳細的資料,我必須知道把對面世界的生物活着帶來這個世界以後它們能不能正常生長甚至是繁殖,這對我來說至關重要。
我一夜都沒有睡,各種各樣的假設我寫了六七十頁信紙,想得越多我腦子就越混亂,某些猜測甚至讓我害怕到心神不甯,我不得不洗了個澡,努力念叨着安慰自己的話才能讓複雜的心情平靜下來。
蝶蜥還有那些蟲類都不太喜歡強光,早晨我用相機給它們拍攝了大量照片,還錄像留下了實驗的影像資料,我把蝶蜥放回籠子,藏在床底下用黑布蓋好,小蟲子們也做了同樣的處理。
早晨沒做早餐,梁江波打着哈欠到客廳沒看到吃的以後自己動手夾三明治,還給我也夾了一個。
“怎麼了?你看起來很累。”梁江波一邊吃東西一邊問我。
“有嗎?”我摸摸自己的臉:“大概沒休息好。”
“發生了什麼事?”他皺眉:“你怎麼心神不甯的,昨天有人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
他倒挺敏感。
我拿起手機看了下,是公司那邊打過來的,撥回去,他們說我之前讓他們談的項目談成了,可以六十套一起拿,他們已經在準備貸款材料,就等我拍闆。
“沒什麼好顧慮的,開整,我下午過來一趟。”
那邊有我支持,馬上應聲,加緊準備材料。
都說“甯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間房”,我們實力不夠雄厚,在浦西這邊實在施展不開,也就隻能跑去浦東那邊小打小鬧。
上海人買房隻買一手房,而且沒人敢花錢貸款買房,畢竟欠銀行一屁股債,哪怕住在新房子裡也睡不踏實。我手下三個野路子開始也不敢考慮貸款的,但我膽子夠大,兩百多萬的金條捂着也不會生出小寶寶,貸點款加起來搞點大的賭一把,要成了的話固然好,不成也沒關系,金子我還多得是,大不了謹慎點,變賣金子還貸,樓房也擺不壞。
打完電話回頭,見梁江波還看着我,跟他說:“沒什麼事,我就最近有些事要忙,可能會比較少出門,你們出去玩都不用管我的。”
“喔……”梁江波摸着下巴皺眉:“确定不用告訴我?”
我兩口吃完三明治擦擦嘴巴:“這事你幫不上忙。”
“好吧。”梁江波聳聳肩膀,他去上學,我請了假,去公司處理事情。
我的三個員工還挺給力,真把事情談得妥妥帖帖,不過他們三個還是都有點猶豫,他們收到風聲說今年有可能會考慮取消福利分房,到時候對房價肯定有影響,我們這時候跑浦東投資就是拿錢打水漂,保不齊就血本無歸。
我一聽他們的話頭也大了,我他媽也不踏實啊,但我心根本就不在這裡,我實驗還沒做完,還得去學校,這時候哪有心思仔細謀劃?
“這……都準備好貸款了,總不能謀劃了半天什麼都不做吧?”我急得抓耳撓腮,我其實也不懂啊!
我的員工們最大的二十六歲,也沒人能拿主意,跟着我一起抓瞎。
“要不……靜安寺?”我記得前段時間哥幾個考察過,靜安寺周圍房價兩千塊一平,我們現在能吃進來三千平左右,比浦東那邊少一半,但勝在安穩。
三個哥們面面相觑,都看我。
“搞吧,搞!看情況買二手房,能便宜點拿更好,還有,既然準備在靜安寺那投資,就在長壽路那邊物色個你們之前看好的那種鋪面,我家裡想做點小生意,咱們公司也能挪到那邊辦公。”
哥三個都連連點頭,動身去搞新情報。
無論如何,一個月内得把這一筆搞成功。
從公司火急火燎到學校已經錯過了兩節課,我心裡挂念着東西,所以上課不在狀态,不光梁江波提醒了我兩次,連楊辰都發現了,問我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
我自己也不曉得我遇上的是不是麻煩,但我知道他們是幫不上我忙的,下午實驗課我做得心不在焉,失誤了好幾次,還是同組其他同學看不過眼替我操作才得到了比較準确的數據,我平常上課都很認真,今天表現實在差,老師問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提前回家。
我知道自己不該提前離開,但我心思真的不在這裡,車鑰匙塞給梁江波,我自己脫了實驗服拎包離開。
一回公寓我就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蝶蜥跟小蟲子們沒有異常,進食和排洩間隔都跟之前記錄的數據一樣,測量身長也沒有問題。
梁江波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敲門,想開門進來,發現門被我鎖了,醒來的我慌慌張張打開籠子讓兩隻蝶蜥飛回籠子,收拾好以後藏到床底下,我才去打開門。
“你怎麼不開燈?”梁江波站在門口,看到我身後漆黑一片。
“我剛在睡覺。”
“你……怎麼了?”他表情很古怪,平常我會開門讓他進去的,但今天我把自己夾在門口,完全沒讓他進來的意思。
“沒什麼。”我撓撓頭發。
“你晚飯還沒吃吧?想吃點什麼?”他問我。
“嗯……”我低頭想想:“什麼都行,你知道我不挑食。”
“好吧,”梁江波說:“那我去餐館裡買了帶回來。”
“好。”
“王凱,你真的沒事?”梁江波本來都要轉身了,但還是忍不住問說:“我們很擔心你。”
“我知道,我很好,隻是這段時間有事要處理,你不用管我。”
“……”梁江波期期艾艾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