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染克制住了在感覺不到神代無白氣息的那一刻下意識想擡手握住刀柄的動作，那隻在一瞬間，是并未經過他思考而産生的行為。

他皺了皺眉，注視着毫無動靜的神代無白。

随後眉宇緩緩松開，原來如此，他是在擔心她麼？

這份擔憂和緊張的心情他并未想要否認，有了便是有了，他會在意的并非是【他】會出現這種情緒，而是他【為何】會産生這種心情。

于是他故意放任般的，冷眼旁觀一般的任由那些感情與沖動滋長，了然的同時亦恍然，或許神代無白對他來說，比想象中更重要一些。

可他非聖人，本就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他既然在認真教導她的那麼多年裡付出了許多，那麼就不可能不從中不受一絲一毫的影響。

然，他可以冷靜的剖析這些，卻也因此明白，情感确實是一種會反映在人身上的一種....無法克制。

他面容上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揚眉，嘴角勾了一縷難辨的笑意。

在場的人都能清楚看到此時朝神代無白而去的緻命殺機，卻沒有任何人插手。

即便是看着也能感受到那毫秒之間生與死的緊張，在白發女孩頭顱即将被砍下的那一刻，本該沒有餘力反抗的女孩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擡手準确貫穿了面前黑發的少女。

絲絲縷縷的氣流浮動在神代無白身側，有什麼似乎在悄然發生。

身邊有一會沒出聲的無打破了沉默，“所以說，不用擔心的。”

藍染瞥過底下轉瞬間逆轉的情況，那兩個少女不同于方才其他女孩們，看起來似乎感情不錯。

無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對黑發少女抱着另一個少女絕望哭泣的模樣有幾分驚奇，“咦，難得能見到感情真的好的實驗體啊。”

她其實耳目極好，方才她們的對話聽的也很清楚，但可惜的是她這個個體沒有同情憐惜之類的感情，即便有，也沒法灌注在不認識的陌生人上。

她隻是撇了撇嘴，“可惜了。”

藍染瞥了她一眼，從她的語氣裡可完全感覺不出可惜，她給人的感覺實在是....沒有人該有的良知，“果真是惡劣。”

無被這麼說完全沒有不快，反而笑嘻嘻的道，“謝謝誇獎了啦，不過你也彼此彼此啦。”

藍染不置可否，見到那樣感人真情的一幕，他确實沒多大感覺。

說的明白點，在場所有人裡，他在意的是神代無白，而不是他人。

被他所關注的神代無白确實有引人注意的情況，隐約有淡淡的光附在她身上，含着周身擴散開來的一陣陣漣漪狀的波紋。

“她的狀态，怎麼了？”他問。

“呐，藍染惣右介君，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神代無白過去的記憶嗎？”無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反倒提了别的事。

藍染沒有問她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他轉頭看過去，但入眼的一幕叫他一頓。

無周身也散發着淡淡的光暈，身體甚至有些透明起來。

她的面上不再有之前一直帶着的散漫和随意，本就好看的眉眼單純的柔和下來。

她對藍染微微一笑，“我可是說到做到的，讓你看看吧，神代無白的記憶。”

話音剛落，兩人似乎被扯入了另一處空間，黑沉沉的什麼都沒有。

藍染未言，任無操縱着一切，他能看出來那是将一切呈現的決心。

周圍場景光線交錯，他們仿佛置身于一個個不斷變換的場景間，窺探過去時間中掩藏的秘密。

“最初，她也隻不過是，無數個普通孩子中的一員。”

陰暗的地下，分别關着年齡層不同的孩子們，最大的有十三四歲，最小的卻隻有三四歲。

他們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一天的時間裡相互殘殺，其中有一個十分年幼的瘦弱女孩，她還是十分懵懂的年紀，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不知道自己在哪，不會說話，不知道殺戮是什麼。

對她來說，唯一能理解的事就是每天少得可憐的食糧。

面對周圍的厮殺，她實在是太小了，根本不懂這些，于是便沉默的縮在角落，将自己瘦小的身子藏在陰影中。

但即便如此，随着人數減少，她還是被發現了。

那些人面目猙獰，根本沒有感情可言，尖銳的武器朝她捅來。

她第一次知道了疼痛，第一次殺了人，第一次知道人的身體裡會流出鮮紅的溫熱液體，第一次知道人原來那樣脆弱。

“她還沒有能明白害怕，愧疚，歉意，就迎來了她注定要走的，通向地獄的路。”

藍染看着自己腳邊握着刀刃的女孩，那張因為營養不良而瘦削的臉上滿是茫然。

她的一切都還未被賦予，就被殘酷的另一種生存方式鎮壓，從此非人非鬼，是隻知厮殺的機器。

年月流逝，她總算理解了殺之一字的意思，在她周圍的人，大家都是互相殘殺的關系。

如果想要活下去，就殺掉别人，否則，就是被人殺掉。

她想活下去。

就算沒有理由，但她也想見到第二天的、還活着自己。

“實驗室的孩子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地下有無數個分開來的一級區域，通向其他地域，每個區域是百萬人，隻有當最後剩下百人人時才有資格進入二級區域，二級區域由十個一級區域的勝者構成，最後剩下十個人再進入三級區域，等到五級區域時，剩下的孩子會賦予最底層的編号，然後繼續争鬥，隻有進入前500的編号内，才能進入實驗室，由此接受博士們的改造。”

“非常直接的篩選方法。”藍染平淡道。

“凡是實驗室裡的孩子，都是靠自己厮殺走出一條血路的，日夜都在生死間掙紮，每一秒都在想着如何殺死對方。偷襲，暗殺，圍攻，欺騙，各種肮髒的手段都有。實驗室需要在身體素質和頭腦或是運氣方面都頂尖的人才，用這種方法雖然簡單，但确實可以得到不少好的苗子。”

于是她掙紮着，以看似弱小的姿态一步一步從屍骨堆中爬了出來。

數不清多少次受傷，被人踩在腳底，被碾碎了骨頭，被背叛，被冰冷的刀子攪着血肉，早該死去的人卻一次次不知為何活了下來。

她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等到聽到别人會喊疼，她就學着知道了那是疼，會每天想着好疼，好疼好疼，可是疼着疼着，她就習慣了，再疼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