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無白醒來時,下意識地朝旁邊的熱源拱過去。
她貼了一會,才後知後覺的發覺她把臉頰貼到了他溫熱的胸膛。
時值夏日,他睡覺時穿的薄,簡單寬松的一件單衣也沒系的那麼緊,領口和腰際自然會松散開些。
她半睜着眼,撐着還想要下沉的眼皮,昏昏欲睡,一邊又盯着面前的鎖骨部位,頓了好久,慢吞吞的咽了口口水。
盡管她也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感覺是什麼。
她其實想法簡單,單純覺得靠着他的胸膛時,又暖和又舒服,比她自己的體溫要高一些的溫熱感讓她就想蜷縮起來拱進那裡。
于是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男女意識的神代想都沒想,一頭埋進男人懷中,輕輕蹭了蹭又阖眸睡去。
*
日上三竿。
藍染終于醒來,他也知道今天肯定是晚了。
因最近他在着手制出給神代無白用的一些藥膏,常常待到淩晨,加上還有其他一些事同時在處理,一連多日下來,自然積攢了不少疲乏。
待剛醒後的最後幾分睡意散去後,藍染才察覺到自己胸口的皮膚處貼了個軟軟嫩嫩的臉頰。
他低頭看去,嬌小的女孩蜷縮成一團緊貼着他,以往還隔着一層衣物,今日卻是因為昨晚衣襟系的随意了些,肌膚有了接觸。
他低垂目光,看了一會,也懶得說什麼了。
從大木戶那次的事情已過去數月有餘,她大抵是能明顯感覺到他在許多事上對她的寬縱,但這也沒錯,他如今對她确實是一種放任似的鼓勵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神代無白缺乏自我的主動。
他要稍微糾正她身上一點他之前故意引導造成的被動——事事都隻聽命令,很少自己主動表達意願。
他看得出來,起初的幾日,缺少他的一些指令,她又像是回到最初剛被他撿回來的樣子,站在那邊完全不知道做什麼。
他坐在桌案後面處理自己的事,也不管,等到擡頭看她一眼,她顯得有幾分無措。
他歎氣,對他來說,要把人變成趁手的工具可遠遠比相反的事情簡單多了。
她缺乏的東西何止一點,她缺乏的是整顆【心】。
藍染知道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做到的,于是給予了足夠的耐心。
從一點點小事開始也是好的,她像隻試探着把爪子探出去貓崽子,會蹲在院子裡看螞蟻,會爬到樹上數樹葉上的紋路,她的起點和正常人不一樣,所以她好奇的很多事也和大衆不一樣。
他有時也不知道她看着某一樣東西發呆時在想什麼,有的時候她會問出來,有時就像困囿在她自己的世界裡,與周遭形成巨大的隔閡。
他一般路過她時,看上一眼,笑笑也不多管。
她正在真正接觸這個廣大的世界,這便是好的。
他注視她時,看到的是一個毫無束縛,自由大膽,恣意強大的靈魂,新奇并非無知,她僅僅是還不懂,可他知道,她眼中有萬物,萬物虛無。
神代無白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向他提出要求時,他記得很清楚,是一件小事,而他欣然應允。
就像小孩讨要玩具,縱容的次數多了,就會變得膽大起來。
于是等她嘗試爬他被窩時,他算是淺淺體會到了過度放縱的一點惡果。
因她是個行動力比嘴巴快的,于是他那天晚上半夜睡到一半,從自己被子裡揪出這樣一團時,按了按山根。
彼時他沒戴眼鏡,額發也因為睡至中途,柔軟的垂在額頭,但反而看起來比白日裡難接近多了。
他大抵還是問過她一句這麼幹的理由。
那肯定不是因為什麼雛鳥的戀父情結,他清楚這一點,但是思慮半晌,也不知道她突然這樣黏糊的舉動究竟是何原因。
雖然在他問出口後就歎了口氣,問神代為什麼,她給的理由歸總起來隻有短短幾個字:不知道,想要。
對她來說,想要就是想要,沒有理由。她的思考方式從不考慮理由,她隻憑依己身的欲/望。
是以大部分時候問她緣由都是問了句廢話。
所以在她回答他時,他當時眼中浮現一二驚訝。
她說,“氣味。”
她身上還有點淩亂,身量還小,坐在他床褥上,眼睛熠熠,認真的給予他答案。
“氣味。皮膚。溫度。聲音。手。”
她其實完全不通曉人/事,但她這般獸類思維,卻依舊在認真的細數自己的理由,靠近他接近他,妄圖從他身上獲取什麼的理由。
用最天真的姿态,竟向他說着,她渴求他的一切。
他放下按着山根的手,看着這個龐大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小怪物,哈的笑了一聲。
好笑。
她懂什麼?什麼都不懂,卻有膽向他,向藍染惣右介理所當然的汲取、索要他。
雖然可笑,但他并未不愉。
他甚至是被這種狂妄所取悅,即便看着多麼乖巧,但她骨子裡的理所當然和兇殘,啊.....有意思極了不是嗎。
心情愉悅的死神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耳垂,然後毫不留情的把人丢出了門外。
頭一次被藍染拒絕了的神代茫然的抓着一隻枕頭站在月色下。
藍染說的不錯,他對她的縱容太多,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答應,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不可以。
她發呆,為什麼不可以?
這件事和其他事有什麼不同嗎?
也許是她在這件事上第一次表現出了類似反抗和争取的舉動,藍染至少把她從自己床上揪出來快十次,但并沒有真的冷過臉。
他其實壓根不在意這種事,一直反反複複的和她來回折騰,簡直像在陪小孩子玩鬧。
可不是逗弄麼,她就像被一隻成年的雄獅摁在爪子下翻來覆去撥弄的幼崽,他磨着她,也不過是在試驗似的,看能不能真的磨出點什麼來。
等在這件事上折騰的次數真的多了,他也懶得再管了,在這個過程裡他已經瞧見了她算是異常活潑執着的一面,足夠了。
唔,他想了想,應該算是活潑。
真要說的話,他不習慣睡覺的時候身邊有另一個存在,這倒是顯而易見的拒絕理由。
但同樣的,他也沒有必須要拒絕的理由。
有一點他早就清楚,他并不是不能容納她的氣息。
.....否則她第一次偷偷摸摸爬進來的時候,他醒來那刻就應該對她動手了。
然而事實上他那時連殺意都沒有。
那便很明了了。
*
神代無白心滿意足的成功蹭到了他的被窩,她真的像隻小獸,沒多大,但是會湊到他頸窩又嗅又蹭,有時候貼的太近了,他有好幾次都是拎起她後領丢開,她完全沒感覺,要不了多久該蹭過來還是蹭過來。
藍染實在懶得理會了,他顯然不像小丫頭一樣每天腦子裡隻有吃了睡,睡了吃,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和她較真。
她才多大,他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像尋常男子一般起什麼浮躁的心思。
在他眼裡,神代無白就是個孩子,按照他給予的教導和照料,外人都能把他們當父女。
好吧,他雖然完全不想給人當爹,但是養都養了,也該稍微上點心。
他打量一會,思忖着,等他空一些,确實要好好教導她男女之别這件事了。
如今在他這裡親近點到沒大礙,但在外可能會因為沒有這個意識,白白送到别人手上去。
畢竟就算是他客觀的評價,很明顯即便還沒長開,神代無白就已經是個樣貌出色的小女孩了,何況他沒少了她吃的喝的,現在養的白白軟軟,都不像以前那樣硌手了。
也不知是因為目色垂落,還是光色甯靜,他神色稍有柔和。
捏了捏因為側躺,她的臉頰被壓出來的軟肉,她生的好,日後大了總會惹來不少好色之徒。
不知為何在這個早晨,哦不,中午難得操着老父親般的心的死神,幽幽的緩緩地,歎了口氣。
這種心态大概就是,總不能讓自己養的小白菜被豬拱了吧。
況且,他之後真的忙起來,大部分時間便都在靜靈庭或者進行實驗,不可能再花像現在這樣多的時間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