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白點點頭,再未回頭看一眼。
藍染最後瞥了眼女孩,她的眼睛被阖上,他收回視線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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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被猛地打開關上,巨大的聲音昭示了來人的怒氣。
坐在矮幾旁的男人對來人似乎也不意外,隻是關門聲實在太大了,他握着茶杯的動作頓了頓,對走進來一臉怒氣的人道,“輕點聲,阿白還睡着。”
町茜看了眼緊閉的卧室房門,擡手布下隔音的結界。
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可是那張臉仍顯得有幾分猙獰,可見是真的氣狠了。
她咬着牙一字一頓地,“給我解釋米田的事。”
“沒什麼可以多說的,阿白出手的時候直接破壞了心髒,當場死亡,沒法挽回,就這樣。”藍染平靜道。
“你為什麼不提醒她?!别和我說什麼你沒注意到之類的鬼話,你怎麼可能不放一絲注意力在周圍,都還沒滾到床上去,就親幾下摸幾下怎麼可能讓堂堂五番隊隊長的魂都丢了?放屁!無白那丫頭是不正常,你好歹是正常的吧?啊?那為什麼沒制止啊?!!”
“那還真是遺憾,那孩子出手到結束連一秒都沒有,這麼短的時間裡即便我提醒也來不及了喔。”男人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
可他果然沒有否認他其實察覺到米田,或者說有人靠近的動靜。
“你!”町茜氣到一時怔了幾秒,她張了張口,過了兩秒才找回聲音,“....可是之前呢,”
她死死盯着藍染,語氣急促的就像還能挽回什麼一般,“你之前就可以提醒一下無白的,提醒她其實米田早就察覺了啊!”
“她,她其實早就知道了,隻是細心的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因為那個孩子知道無白不想暴露和你的這種關系,所以一直默默等着朋友願意告訴她的時刻.....”她怔怔地說着,重複着強調,“她真的早就知道了啊....“
神代無白唯一判斷錯的地方,那就是她以為米田還沒有發現,隻是有些端倪,所以她無意也好,防範于未然也好,就這麼将就着殺掉了米田,可是事實上米田隻是裝作沒發現的樣子而已。
所以神代無白唯一說得上是動機的理由早錯了,米田死的無辜。
她死在自己的柔軟和對朋友的包容上。
藍染不否認,他确實也知曉米田裡奈已經知道了。他來真央的次數說不上多也說不上少,若是學年裡沒有排課的話,真央的學生平日裡其實也見不大到五番隊隊長。
但自去年後,他晚上去真央的次數卻是不少的,因為什麼都已經做了,就也不必克制着和神代無白躺一張床上了,所以從三回生到四回生這近一年裡,無白宿舍裡屬于男性的用品不可避免的增加了幾樣。
最暴露關系的大抵是有一次結束後,米田敲門,他去開門的那次。
即使都收拾好了,但是人在情.事後或多或少會殘餘那種隐約的暧昧氣息,神代無白在裡頭睡着了,他隻開了一盞昏暗的燈方便自己走動,站在門口的米田到底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不像有經驗的人一眼就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隻是對于他這個時候在無白的宿舍驚訝了一下,她不自知的臉紅着,知道了無白還睡着就禮貌的先走了。
米田裡奈沒有一點威脅性,連潛在的可能性都沒有,所以他無所謂被這個女生發現什麼。
不過他的小姑娘看起來就不這麼想了。
簡直兇狠的恨不得把他保護的死死的,不允許一絲一毫的纰漏出現。
町茜按了按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深吸一口氣,無力又疲憊。“......我就不該放心的把她完全交給你。”
“是嗎,可不巧的是我還挺滿意自己的教學成果的。”藍染溫和的道,他看起來實在平和極了,和炸成一隻刺猬般的町茜對比鮮明。
甚至還禮儀周到的示意,“不坐下嗎?”
町茜抿着唇深呼吸好幾下,才在他對面坐下。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過沖的口吻,“總之,這件事你必須讓無白認識到錯誤,她以後不能這麼幹了。”
她雖然說後悔把神代無白交給藍染教育,但是無奈的是,她也改變不了神代無白的思想,唯一能對那個少女造成影響的,還是面前這個男人。
藍染并未回應,他斂了目光,這使得本就被鏡片掩蓋的眼神更加模糊不清。
町茜不耐的“啧”了一聲,“喂,你說句話。”
藍染才擡眸看她一眼,“你是在叫我負責”
“難道不該嗎?難道你還想再出現米田那樣的犧牲者嗎?”
“說實話,出現了我也無所謂喔。”藍染放下茶盞,他言笑晏晏的,“比起那個,我其實很好奇啊,你從進門開始這樣生氣激動的,這麼騙自己不累嗎?”
町茜僵了一瞬。
藍染還在繼續道,他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你其實也沒生氣到那種份上對不對,你明明比起阿白那孩子,也沒好到哪裡去,那孩子是殘缺和天然的惡,而你是明知卻冷心冷情的旁觀。”
“倘若像你這樣的視察者個個都心善心軟——”
他笑了一聲,“怎麼可能。”
町茜沉默下來。
他說得對,她活了太長的歲月,見過太多人和事物,所以很難有什麼感情,她是一個合格的旁觀者,清醒的看着衆生百态,玩樂灑脫的在各個世界輾轉,最後不帶一絲不舍得抽身離去,她見過太多太多悲歡喜樂了,實在太難對其中一人的悲慘有情緒波動,在一定程度上她或許比神代無白更無情冷漠。
“所以我才覺得....很抱歉啊....”她低聲喃喃。
“米田是個好姑娘,真的很好。可我沒有太大的心裡波動,沒辦法為她傷心流淚.....”
“就算是騙騙自己也好,應該有人為她憤怒為她不平的。”
町茜神色落寞,“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她笑笑,卻比哭還難看,“米田她,真的是個笨丫頭是不是?”
町茜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人已經沒了,她也不能改變,她自嘲的笑笑,“雖然說沖你發火,但是說起來這件事的責任其實在我啊。”
她歎氣,“我不該一直和無白強調說不準被人發現你們的關系這一點的,那孩子看着默不作聲的,但是其實會認真的把話全聽進去,也隻有我說到和你利益相關的事,她才會這樣聽話了。”
“是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埋下了這樣的隐患。”
說起來這是上次他倆不歡而散後第一次見面,時隔兩個月,沒想到還是以這樣沖突激烈的方式。
雖然同在靜靈庭,但是她一般都在四番隊,另一個又是五番隊隊長,不刻意的話幾乎沒有太大交集,兩人在廷内其實很久沒有說過一句話了,她不來找,藍染也沒什麼需要找她解決的事,倒不如說,藍染還想盡可能避開町茜,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她要是找上門來了,那八成不會是好事——就像上次那樣,要不是中間還有個神代無白,真和陌生人一樣。
五番隊隊長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寬慰町茜的樣子,町茜不說話後,兩人一下子就沉默下來。
町茜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她無意識的摩挲着有些燙的茶杯,回神後道,“相關的後續處理.....你都安排好了吧。”
“當然。”男人略微颔首。
町茜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問這個,藍染的手段,自然會漂亮的處理好這件事,不會讓任何人有所懷疑。
她抿了抿唇,就當是自己最後能做的,“....我也會稍微幫一下,【潤色】一下的。”
藍染表示出無所謂的态度,“請便。”
他放下茶杯,準備起身,“沒有其他事的話,就到這吧。”
他能特地等她來“興師問罪”已是格外給面子了,但也不會多廢時間,本就是已經沒什麼可以多說的事情,二十分鐘是他能給的最大寬限了。
再者今天因為沒能滿足他家小姑娘的需求,他花了一番力氣才讓她老老實實睡覺的,要是醒來發現他不在身邊,鬧騰起來可難哄得很。
他得回房了。
“等下。”
町茜自然也知道這一點,進門時屋内舒适的溫度和睡眠熏香,加上男人早換下了死霸裝,換上了偏家居的單衣,可她還是遲疑着叫住他,欲言又止的,“上次和你說的事....”
男人停住腳步,側頭遞來的視線叫她明白沒有一點可以商讨的餘地。
他收回目光不欲再理會。
町茜捏了捏拳,“你聽我把話說完....!”
藍染打斷,“可是你給不出理由,對吧。”
町茜抿唇,她當然不可能給出理由,她不可能跟他說,哦那是因為你們隻是他人筆下的人物,你們所有的命運都是既定的這種話吧?她會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理由就是為了防止神代無白這個異數對原有的走向造成改變,哪有主動暴露給舞台中人員情報的道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說出那些的。
可是她總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已經隐隐猜到了些什麼,他聰明敏銳的可怕,她都不确定他眼下究竟猜測到了哪一地步。
就像他現在這般靜靜的看着她,仿佛看破了她所有的僞裝。
“既然沒有相應的誠意,那也談不上合作。”
町茜索性也不管了,她在他這邊屢屢吃癟,可她總是活的自在又肆意,既然好言好語的他不願聽取,那她也不客氣了,“我告訴你,你不想聽也得聽,我也不是和你商量,而是警告你——”
她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你的副隊長,絕對不能是神代無白。”
“想都别想!”
門已經被關上,町茜最後的眼神和話語還隐約殘留着,藍染沉默片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拉開房門走進去阖上,隔絕了所有的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