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屏幕的光打在遊曆的臉上明明暗暗,眼睫微垂,繃直的嘴角表現出他此刻的緊張。
沈無思低頭笑了一下,将自己手指穿進遊曆的指縫,收攏,兩人十指緊扣。
畫面播到滾動字幕,影廳的燈毫無預兆地亮,起,沈無思被晃到,皺了下眉。
遊曆仍然沒有松開手。
三個人之間彌漫着很詭異的沉默,終于走出影院,走到停車場。
段卓和沈無思說:“我特别想看這個電影,但身邊朋友都沒有感興趣的,我又不敢自己來,今天謝謝你陪我。”
這話明顯說給遊曆聽,表示自己真的沒想上位。
沈無思客套說:“應該謝謝你請我看電影,希望我們之後合作愉快。”
段卓說一定,然後要和她握手道别,伸的是左手,需要沈無思用右手回握,所以她從遊曆手中掙脫出來。
遊曆站在沈無思身邊,安靜地盯着自己已經空出來的手心。
送别段卓,沈無思才覺得一天的工作終于結束,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
她回頭看遊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耳垂還有點紅,“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沈無思的車停的位置一般,在最裡面,對着牆壁,旁邊剛好是個監控死角。
她在琢磨怎麼平穩地将車開出來,卻忽覺手上一重,遊曆将她拽到那個死角,手背擋在她的後腦勺,防止她磕碰到身後的水泥牆。
沈無思掙紮兩下,動彈不得,隻能擡頭,問遊曆:“怎麼了?”
遊曆另一隻手困住她的腰身,俯身垂眸盯她,“你現在想要他做你的第三者了嗎?”
“誰?”沈無思一時沒反應過來,“段卓?我沒有,我和他就是談工作。”
“可你和他一起看電影了。”遊曆聲音低低,像委屈,像控訴。
沈無思不太明白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嫉妒的,隻是看電影,又不是送他一個電影院。
“嗯,我和他一起看電影了。”沈無思重複,“所以呢遊曆,你不開心了嗎?為什麼會生氣我和别人看電影”
沈無思枕着遊曆的手,洗發水留下的柑橘味道沾到他的掌心,她又問:“為什麼?”
這幾乎是在逼迫遊曆承認他心裡并不光明磊落的部分,他嫉妒羨慕,如果沈無思身邊一定要有一個除她男友以外的人,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他。
遊曆突然想到一件小事情。
那是在林知遠的介紹下他和沈無思認識的第六天。
還未到平安夜,所以他們之間隻有一個沈無思不記得的吻。
那天風雪很大,遊曆窩在工作室裡畫一些非商稿,突然收到一條信息,來自沈無思。
當時他們沒有很熟,上一次聊天還是他去給她圍巾。
這次沈無思要他的住址,說剛好路過這裡,林知遠有一些東西拜托她帶給他。
他給完詳細地址後又怕沈無思找不到,換好衣服後匆匆下樓。
世界都是一片白色,延伸到小區門外的小路被清理出來,走過一個小花園,遊曆看到沈無思。
穿着紅色大衣,手裡提着一個袋子,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朝遊曆揮手,笑容燦爛。
沈無思把袋子遞過去,婉拒遊曆上樓坐一坐的提議,“我來這邊見客戶,時間安排有些緊,下次一定登門拜訪。”
遊曆說要送她,也被拒絕了。
“不用,外面冷死了,你快回去吧,别感冒。”沈無思揮手,和他說再見。
雪花落在她的頭發上、圍巾上、和大衣上,此刻萬籁俱寂,整個天地都是肅穆莊嚴的純白,隻有她明眸善睐,笑起來像清晨乍破雲霧的天光。
遊曆看着沈無思的背影消失後才上樓,打開袋子才發現是一些小玩偶。
十二個酒瓶。
白蘭地、威士忌、伏特加、金酒、龍舌蘭、朗姆酒,在這六種酒中挑出了它們最具代表性的兩個品牌,做成了挂件。
遊曆一眼認出這是自己的設計。
他被封殺前的最後一個設計,還沒來得及打樣,他的職業生涯就被判了死刑。
當初林知遠問他要作品集時,他帶着私心把這個系列也放了進去,不過因為沒有成品圖,所以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沒想到,它們居然被人做出來了。
遊曆撫摸着那些玩偶,給林知遠打電話表示感謝,沒想到對方卻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玩偶?我沒讓我姐幫你做過玩偶啊。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訓練,沒怎麼和她聊過天。”
遊曆問:“但我的作品集不是在你那裡嗎?不是你讓她幫我的嗎?”
林知遠說:“不是,作品集被我姐拿走了,一直在她那裡。”
“我知道了,你繼續訓練吧。”遊曆挂掉通話,看到挂件下面壓着一張便利貼,上面寫着一行字,筆迹清秀娟麗。
[正式成為設計師兩周年快樂]
遊曆捏着這張再普通不過米黃色便利貼,眼前慢慢浮現出沈無思的笑臉來。
他在作品集上留下的很不起眼的一行日期,竟然也能被人記住,被人慶祝。
遊曆把挂件帶進工作室,看了一圈決定把它們放到大櫃子的最中間那個空位上。
原本缺憾的獎杯,被沈無思的善意填滿。
之後他給沈無思打電話,對方似乎剛結束工作,聲音裡是掩蓋不住的疲憊。
遊曆說:“那些挂件,林知遠說和他沒關系。”
沈無思很短促地笑一下,“他怎麼賣我賣的這麼快。”
“但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我隻是碰巧記住了而已。”
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裡,沈無思明亮的眼睛距離他不過幾厘米。
遊曆很不想再用“巧合”來繼續這段關系了,如果此刻沈無思再問一遍他要不要做她的地下情人或者第三者,遊曆認為自己真的會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