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場景,她的情書裡确實寫過。
但被張貼的情書上,雖然是一樣的粉色信紙、一樣的娟秀字迹,内容卻大相徑庭。
它沒有那些熾熱濃烈、情真意切的戀愛腦式告白,隻是含蓄委婉、點到為止地提及成績優異的顧逸塵對自己學業上的激勵。
給她留足了自尊。
但鑒于夏莞之前冷若冰霜的個性、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氣息,旁人看到這封信,自然而然地會覺得很符合她一貫的性冷淡風格。
顧逸塵确實看過她的第一封情書,可那第二封的張貼,卻并非出自他手。
夏莞當初就敏銳地洞察到了異樣,謊稱自己丢掉了,其實不動聲色地偷偷收起了第二封情書。
但那時的她,深陷對顧逸塵的美好濾鏡之中,内心固執地抗拒着去相信那些可能是故意的惡意。
但此時,一切沉寂的真相都水落石出。
歲月腐朽了毒株,芬芳了佳釀。
顧逸塵是聰明人,三言兩語就明白過來樊斯辰到底是怎麼讓自己栽的跟頭,又怎樣手段了的地讓夏莞死心塌地。
“原來是這樣,”顧逸塵發出嘲諷的冷笑,眼神中透着不屑,“夏莞,你也不必自欺欺人,其實那天在實驗樓外你聽到了的。”
那時候,樊斯辰确實玩世不恭地跟那群男生說,和夏莞隻是“玩玩”,夏莞悄悄地躲在一旁的牆角,身形被陰影完美隐匿。
待樊斯辰獨自離去後,顧逸塵恰好從樓裡悠然走出,與夏莞撞了個正着。
彼時的顧逸塵,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目光冷漠而疏離,因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生還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夏莞想想,還真有這麼回事。
那是他們第一次發生矛盾,但暗流下的驚濤駭浪終是被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拼命挽回,然後渙然冰釋。
夏莞的心底是笑着的,有點小陰暗地想到,原來樊斯辰唯一做過這點對不起自己的事兒,還被當場抓了包。
心裡雖然沒有丁點兒被蒙騙的傷感,但她還是想聽下去,想聽聽這個小倒黴蛋兒還能被爆出什麼料。
顧逸塵見夏莞沉默,以為她在動搖,于是再添一把火,“你以為那天是我讓樊斯辰買那個賣花女的花?拜托,人各有命,我像是做慈善的嗎?呵,告訴你吧,是樊斯辰自己說要戲弄那個女孩,他說可以拿到免費的花,讓我和盧興勝等着看好戲,最後我們什麼沒付就跑了!”
顧逸塵攤開手,得意洋洋地自揭醜聞,隻為拉樊斯辰下水。
夏莞望着眼前這張曾經令她向往過的臉,此刻卻隻覺面目可憎,厭惡之感如洶湧的潮水般在心中翻湧。
不是的。
夏莞搖搖頭,覺得一刻也無法跟顧逸塵呆在一個空間。
***
放學後的十分鐘,夏莞收到了樊斯辰已平安抵達的消息,雖然這種感覺沒來由,但夏莞覺得他是卡點發的。
樊斯辰還問她之前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反正事情暫時被盧鳳鳴處理了,他旅途勞頓,還是先不讓他多操心的好,所以夏莞沒有告訴樊斯辰照片的事。
明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給他發句晚安,讓他好好睡一覺倒時差,但她又自私地舍不得放他下線。
夏莞隻能對着手機屏望眼欲穿,她真的好想,如果這時候還有毛茸茸的小狐狸日記本留給她做慰藉,心底也不至于這般輾轉。
這時,夏莞突然靈光一閃,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
【不晚:高二的時候,我在交換日記上随手記過一個關于非洲區位的地理知識點。今天考試遇到類似題型,我有點模棱兩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和當初那道題有什麼聯系了。之前打電話就是這件事。】
發完消息後,夏莞又不禁懊惱起來,覺得自己找的這個借口實在太過拙劣。
萬一樊斯辰并未如她所想,那這條消息在他看來,必定顯得矯情又莫名其妙。
雖然她之前不是沒介意過那句“玩玩”,但每每揭開樊斯辰自虐式的擰巴的一角,她總覺得一切違和的誤會隻要抽絲剝繭,就會于山窮水盡處柳暗花明。
沒過多久,手機屏幕上竟然直接彈出視頻通話的請求,正是樊斯辰打來的。
夏莞趕忙接通,前置相機拍到的正是那本熟悉的交換日記。
樊斯辰骨節分明的手掌落在紙頁上,一邊翻頁,一邊指出上面可能涉及夏莞所找的知識點的内容。
雖然看不到臉,但樊斯辰語氣嚴肅認真:“是這頁嗎?還是後邊這頁?高二記的知識點都比較基礎,如果忘了的話一定要好好看看。”
樊斯辰修長的食指在紙頁上緩緩摩挲,夏莞移不開眼,至于樊斯辰所指出的文字,早已化作無意義的符号。
許久沒得到回應,樊斯辰放緩語氣,“Wan,我并沒有說你不好或者給你制造焦慮的意思……”
“斯辰,”夏莞脫口而出地打斷他,心裡好似有隻亂撞的小鹿,“我覺得自己矯情又死裝!你不在我身邊,我就特别想抓住一切和你有關的東西!要不是交換日記不在我手上,我一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随身攜帶,以解相思之苦!”
說完,夏莞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揶揄的笑,不等電話那頭反應,便點到為止,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