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
這是尋常百姓一年之中最盼望的日子,除夕過後,便是新的一年。
江時晏難得聽錦枝勸,乖乖穿上厚衣,被錦枝從寒微軒中揪出至京城。用錦枝的話說就是,二公子平日裡甚少出門,若是連除夕這日子都不出門,遲早得在寒微軒内長蘑菇咯。
他總是這樣溫和的聽着錦枝帶着調笑的語調說着讓人高興的話。
這京城果然同他從軍中回來時不一樣。隻見繁華京城中,尋常百姓早已提前挂上那朱紅色的燈籠,心靈手巧的姑娘們早就提前剪好那複雜又精巧的窗花。一貼,便讓那單調的窗戶上抹上了一抹紅。
這窗花不過尋常物件,不能保存太久,粗線條的人不過随意去集市上買個幾幅,随意糊點膠水,貼在窗戶上,面上過得去就好。不過,這麼做的結果無一例外,都被家中的發妻狠狠訓斥。
“你個不長心的!買的窗花這麼稀爛,貼還沒貼就破了,你這是要壞了一家夥的年嗎?”
“你看看你買的這玩意兒!咱們姑娘自己整的,都比你這玩意兒好上百倍!你說說你!”
更有甚者,直接當街揪着自家丈夫的耳朵推推搡搡打罵;而那丈夫,隻能叫苦不疊。
他站在一處,情不自禁地笑着,看着眼前之景。
興許,這便是年味吧。
錦枝雖然站在他身邊,看着他側臉微微揚起的嘴角,心裡更是稱歎二公子這笑顔可真是……
真是一見時晏誤終生啊。
若是哪個姑娘能對她家的二公子歡喜,不是傾國顔,便是飒爽女将。
連她都覺得,二公子這人,真的太好了,好到她想看他娶妻生子,祝他長命百歲。祝他……
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回去吧。”江時晏眺望着遠方,平淡地道。
錦枝還想在外多逗留一會兒,眉目中滿是糾結之色,道:“二公子,真的不要再多呆一會兒嗎?”她明明看到二公子之前還很高興的來着。
他轉過頭,俯看着錦枝,如同平日裡溫和地笑着,搖搖頭,示意她要回去了。
而這一天,江府,也在準備着年夜飯。
江府實乃名門望族,族中子弟衆多,但嫡庶分明,禮儀森嚴。深深庭院間,早已張燈結彩,空氣中彌漫着飯菜香味。
江時晏與母親一同前往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常年戍守邊關,體态自然會比其他人更好一些。錦枝便緊随其後,規矩行走。
難得佳節時,璃姨娘特意挑了身深藍色衣裳,寥寥絲線便讓這暗沉色更加靈動。頭上還戴着銀簪。
這銀簪,不過是尋常百姓戴的那種。在這家财萬貫的江府内,屬實不夠看!
而這,已經是她目前能拿得出手的了。
而江府當家主母江夫人,母家姓趙,自是精心裝扮。隻見她身着一襲正紅色蜀錦深衣,錦緞之上用金色絲線縫制着複雜的吉祥圖文,在府内燈火通明下熠熠生輝。領口袖口皆用黑色錦緞裝飾。衣身整體曲線流暢,能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曼妙卻不失端莊的身姿。
發絲烏黑透亮,被人靈巧地編織成發髻,高高挽起,幾縷碎發垂落,更能襯托她膚白如雪。發髻上還帶着碧玉簪子,簪子下還帶着細碎流蘇。每走一步,流蘇便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之聲,盡顯其風姿卓絕。
趙氏尊貴,而緊跟在其身邊的江時願同樣貴氣逼人。
主人得勢,那做丫鬟的自然面上有光。荷香身着淡粉色襦裙,臉上淡妝随意一抹,便勾勒出其面目清秀,洋溢自得的神情不禁讓府内其他丫鬟們暗歎其好命。
江時願瞧見江時晏此時神色如常,謙卑地朝江夫人行了大禮,問安道:“時晏給主母請安,恭祝主母新歲安康,福澤綿延。”趙氏鳳眸微擡,目光随意掃視着江時晏,微微颔首,聲音不冷不熱,道:“起來吧,這大過年的,你也算是有心了。”
言語間,藏匿着若有若無的傲慢。
江時晏恭敬起身,又朝向趙氏身旁的江時願,再次拱手問安,道:“給大公子請安,願大公子年年歲歲皆如願,大展宏圖。”
江時願嘴角勾起若有若無地弧度,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道:“庶兄這般有心,那小弟就笑納了。”
言語之中,帶着嫡子的威壓,審視着江時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