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元春之朔。
江時晏此時正伫立在寒微軒門外,遠觀冰雪消融之景。
“二公子。”
這聲音他太過熟悉,一定是錦枝這丫鬟。便無奈搖頭,轉身錦枝滿心歡喜地朝他走來,道:“二公子,過了除夕便是年。您這可是又年長了一歲了!”說着,還不忘拿着小玩意兒在他跟前晃悠。
她就知道二公子不會接這話茬,倒是注意到他一直瞧着她手上的東西,又道:“唉喲,奴婢這記性可真是不好,都忘了同你說這個。這個啊,可是我從京城内買的竹蜻蜓,這東西看着可真精緻,就是……”
江時晏明白她此言何意,隻道:“你若是喜歡,便從我這賬上……”他話還未說換,她便連連擺手,道:“二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您貴體抱恙,平日裡府内花銷也不少,倒不如您自己存着點,萬一日後用得上呢!對了,奴婢手上的,可是特意為二公子您留的,您平日裡甚少出門,正好瞧見這精緻小巧的東西在叫賣。奴婢覺着您會喜歡,所以就給您買了一個。”
她還沒告訴他的是,這是她自願的,以前她在府内任由旁人欺負。現在跟在二公子身邊,活大部分都是二公子親自在幹,夫人從不會為難自己,在這寒微軒内日子過得還算惬意。
他知道他拗不過她,道:“好。”随後便用手接過這竹蜻蜓,小心地把玩着。雖然這東西不過是尋常物件,但他心裡更是覺得這京城的百姓,可真是聰慧。
“二公子,二公子——”他又聽到門外有丫鬟在叫他,那人喘着氣跑到他跟前,道,“二公子,老爺讓您前往府門外。”
他便點頭,帶上璃姨娘同錦枝一起到府門外,還不忘配上夜鶴間。
待他們到府門外時,發現衆人早已等他多時。江時願見他姗姗來遲,還不忘嘴角上揚,發出譏諷地小聲,趁機刁難道:“我這庶兄可真是面子大啊,竟然敢讓父親和母親等你這麼久!”
江時願那點心思,他江時晏哪能不知道?
他從不為自己的行為開脫,隻是規矩行禮道:“父親,主母,阿晏來晚了。”
趙氏趕忙到他跟前,虛扶着他,面帶笑容道:“母親知道阿晏你啊,腿腳不便,走路也不同往日那般利索。慢慢走就好,小心些,可别摔着了。要是哪個手腳敢不麻利的,也别忘了同母親說啊。”
這聲音可真是同春風般柔和,但這話語也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江時晏才是這趙氏的親兒子呢!
江時晏才不吃趙氏這明裡一套,背地裡又一套的。他微微欠身,面容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恭敬神色,道:“阿晏身邊人都挺好的,真是勞煩主母挂心,是阿晏的不是。”
趙氏被人婉拒後也不惱,面上的笑容依舊如常,道:“聽聞阿晏多年在邊關,着實苦寒了些。如今這氣溫雖然回暖,但阿晏平日裡,還是要愛惜的身體才是。”
他聽着趙氏這話,心中更是冷笑。
若非他年少時離家守關,怕是要死在這江府裡頭了吧。
江時晏依舊平靜地答道:“多謝主母關心。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易毀矣。阿晏往後定會珍重自己的身體。”
言畢,又朝趙氏微微欠身。其聲音之平穩,恭敬又不失坦然,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趙氏後槽牙癢癢,心中暗罵江時晏着賤人竟如此狡猾。可偏偏她在衆人跟前還不好發作,也隻好忍了下來。
江禦瀚仿佛察覺到氣氛不妙,适時道:“既然人都齊了,就沒必要一直站在門口了,都趕緊進去吧。”
所有人都上了這馬車。江時晏小心地牽着璃姨娘的手,觀察着馬車内部,心裡暗歎馬車的豪華。
而江時晏恰好與璃姨娘、錦枝三人坐在一輛馬車内,正好,這裡都是同他親近之人。那些讓人不痛快的,自然是眼不見為淨。
錦枝小心地環顧了四周,見大公子他們的馬車在最前頭,這才敢低聲問道:“二公子,您……?”
他瞧見錦枝為自己擔憂的神色,眉眼柔和,面上雲淡風輕,道:“放心吧,我沒事,不過是主母好心關懷罷了,阿晏守禮,便領了主母的心意。”
錦枝生怕江時晏還是同以前一樣,一心認為主母是為他好,當年她若能早些識破,二公子也不會被迫離家。
“可是,二公子,您明明知道……”錦枝還想辯駁,卻被江時晏攔下,道,“錦枝,我知道你平日裡待我中心,可主母也是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攔着。況且,背後議論他人,非君子所為。今時不同往日,要更加小心才是。”
錦枝聽後,也隻好作罷。
也對,她更應該相信二公子。自從二公子中了蒙汗藥之後,心性也發生了些許變化,雖然這些變化,大多還是對二公子有利。她做丫鬟的,也不好輕易在主子跟前議論,隻好往後小心護着二公子就是了。
江時晏自知之前的話語不太妥當,如今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隻好硬生生地轉移話題:“錦枝,你知道我們這次,要去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