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之橋寬度隻容兩人并肩前行,就算米夏想和這隊騎士唠嗑,隊伍還是把她們隔在了頭尾兩端,王不見王。
她身旁是永遠故作沉思的盧西斯,後邊是一看就不想和她聊天打屁的胡秋實,以及菲爾多恩。
米夏隻好去騷擾小朋友:“鐵蛋,你就不能直接飛過去嗎?”
“風魔法不是專為飛翔準備的魔法,消耗過大。”菲爾多恩鼓起臉,“……用别的形态倒是可以,但我隻能帶你過去,你别覺得誰都能享有坐在我背上的殊榮。”
“不敢不敢,我的榮幸。那如果體力好的話不能抱着救生圈遊過來嗎?”
為什麼那隊騎士沒弄個船什麼的——這才是米夏想問的。
這次輪到盧西斯回答:“越接近靜水城,黑湖裡栖息的水妖越多。”
他擡起手,幾個光團浮現在水面之上,米夏看向光亮處瞬間一身冷汗。
水面像是沒和好的面,麻麻賴賴的,那些疙瘩裡都藏着一雙幽藍的眼睛,在光打過去後反射出妖異的色澤。
橋下全是水妖,皮膚蒼白,咧嘴朝她們微笑,血盆大口占據了半張臉。
“别停下。”盧西斯拉了一把想要駐足觀察的米夏,“她們讨厭精靈鋼,但嗜血的欲望能戰勝這種厭惡。重點是聲音,行走在銀之橋上奏響的聲音,才能驅逐她們。”
米夏不由将步子踩得更重。
鞋跟和半透明橋面敲擊時整座橋與之共振,一隊人的腳步組成淩亂的樂章,好聽之餘也讓米夏心神不甯——所謂的精靈鋼外觀接近玻璃,表面光滑,而銀之橋沒有護欄。
那些水妖貼得很近,積極的那幾位頭都快碰到橋面了,看上去就等着哪個腳滑的人類送貨上門。
用強光手電掃向前方,果然如盧西斯所說,水妖更多了,水面幾乎不見水,全是披着水草的頭顱。
米夏感受到一股充滿冷意的視線,她斜眼看去,隔得稍遠的地方一隻體型臃腫如泡發饅頭的水妖正以幾隻同族為靠墊,聳立出水面,朝她撩了下頭發。
不好。她聽見盧西斯輕聲說了一句,與之同時響起的,是水妖的歌聲。
【已收錄祈雨之歌】
僅限于銀之橋的局部暴雨落下,米夏趕緊張開龍鱗盾,但前方道路迅速被打濕,潤澤的反光讓人望而生畏。
米夏開始原地踏步,一邊把包中的繩索取出來重新系在腰上,另一端遞給盧西斯。
她高聲朝後喊:“大家,接下來我們得做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細微的笑聲響起,後面的人一個個接過繩子給自己做了固定。殿後的華英系好繩子,又聽見米夏的聲音悠悠傳來:“特拉爾的各位沒有救生索嗎?英姐,把你那卷給他們吧。”
華英扭頭看去,排在她身後的異界人臉色僵硬地學着米夏原地踏步,對上她的目光下意識想别過臉,脖子卻梗着沒動。
華英挑眉,把一直挂腰上的繩子遞給他:“一捆夠嗎?我們有很多。”
異界人先轉頭向身後的隊長請示,才默默接過。
連聲謝謝都不說啊。華英嗤了一聲。
米夏作為第一排的人自覺要有模仿帶頭作用,不敢走太慢怕影響全體的速度,又怕成了第一個掉下去的人丢臉,步子走得糾結無比。
“我好想在地上爬。”米夏道。
很快她的這句自嘲就一語成谶。
又一隻水妖加入組成二重唱,橋面上刮起了狂風,整橋的人險些全軍覆沒,幸而大多數人都扒住了橋的邊沿,像鯉魚旗那樣迎風招展的同時險險摁住了差點落水的同伴。
龍鱗盾反而增大了受力面積,米夏不得不把它收起來,改成在橋面上匍匐前進。頂着暴雨,她艱難地問胡秋實:“這是不是和你們平時訓練差不多?”
胡秋實覺得她該省點說廢話的力氣。
“我去幹掉他們。”菲爾多恩大為不爽,雖然龍一般是四肢着地的,但以人的姿态這樣走好像很丢臉。
雖然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丢臉。
“不行。”盧西斯是最不适應的那個,“一般水妖不會做到這個份上,現在隻有兩種可能:一,他們想要殺死勇者;二,他們想要龍的血。”
龍血蘊含着極其強大的力量,高濃度時可說是毒藥。但這裡是黑湖,把小小一隻菲爾多恩溶在裡面,每妖分一口湯,管飽還低毒。
盧西斯的話進入米夏腦子裡翻譯成上述版本,對于盧西斯的猜測,她十分頭疼:“還有可能是兩種都有……”
“啊——!!!”
身後有慘叫響起,米夏汗毛倒立,扭頭看去,後面那隊特拉爾騎士還直挺挺站着,落水的正是其中一個倒黴蛋。
剩下的騎士手忙腳亂把繩索拉起來,但已經晚了,他的頭、右腿和雙臂都沒有了。
看着搶食斷肢的水妖,米夏差點吐出來。
“你們倒是趴下一起爬啊!”
米夏崩潰大喊,那隊騎士不為所動。
“盧西斯都爬了有什麼丢人的!”
騎士們猶豫了片刻,終于,隊長屈尊貼在了地面上,忍着恥辱,往前挪動。
“特拉爾人腦子是不是有包……”米夏說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抱歉,我不是說你。盧西斯,你會覺得羞恥嗎?”
“有點。”盧西斯的表情卻很平淡,“但活着更重要。如果落入水妖胃裡被消化殆盡,我也無法從糞便中複活出個體。”
“……”沒法捂住耳朵,米夏隻好專注于前進,“你不要這麼冷靜地說鬼故事。”